管家是个有分寸的,自然知道小公子长得招人,便给他戴了一顶带着轻纱的帷帽,遮住了昳丽的容貌,这才没有引起骚动。他还担心会出什么事故,身后跟了一群家仆,若是出了什么事,能立刻支援。
云渺自幼便生活在荒无人烟的无尽之巅,来了京城后没过几日便被带去了军营,根本没有好好看看京城的繁华。
他好奇地左看右看,街道的烛火亮起,如同一排璀璨的星辰,沿街都是极其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头还有卖艺人在喷火,胸口碎大石,他在原地瞠目结舌,随后才拍手叫好。
重央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光景,远处的灯火灿烂下,少年隐于人群之中,却掩不住出尘的气质。
他头上戴着飘着白纱的帷帽,只露出细软的乌发,身上穿了件鹅黄色的薄衫,腰间别一个玉佩,身姿绰约,微风拂动时,飘飘然如云中仙。
有些人他就是站在那里,也与俗世没有一丝沾染,干净得如同一颗澄澈纯净的琥珀。
倒是管家先发现了重央的到来,侧头跟云渺说道,“小公子,您看谁来了?”
瞠目结舌的少年这才回过神,看着一身玄袍的男人立于眼前,身形欣长,俊脸映着灯火,有种久违的柔和。墨黑的眸子往常总如深邃的海,如今却沉静如流水潺潺,涓涓流入他的心底,让少年心底的那些酸意一瞬间消失殆尽。
“重央,你,来啦。”他犹豫着开口,语气带着不自信。
上次被欺负过后,他便缩回了自己的壳里,不敢再对对方表现出亲昵,生怕又听到那些尖锐的字眼。
而重央只是“嗯”了一声,悠悠目光看向管家。
管家是个人精,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躬身行了个礼,便带着那群家仆回府了。
霎时间,云渺眼前便只有冷冷淡淡的男人杵着,让他不似刚刚那么放松,反而有几分局促,他一紧张就会绞着自己的手指,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愣着做什么?”倒是重央先反应过来,他伸手攥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却赫然发现比之前清瘦许多,不禁沉下来脸,训斥道,“最近没吃饭吗?怎瘦成这副模样?”
此时立秋已过,晚风有几分微凉,吹动帷帽上的轻纱,将云渺一节消瘦的下颌和苍白的唇露了出来,男人见了更是火大,眼神凶狠,怒目而视。
少年显然被他恶狠狠的语气吓坏了,缩着肩膀,解释道,“每天,都有,吃饭。”
他本就瘦弱,如今这番作态,倒不像只狡猾的狐狸,更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重央暗暗想,就算不掀开帷帽,都能猜到他此时眼眶肯定已是湿漉漉,红润润的,脸上肯定都被泪水打湿,唇珠颤动,看起来既可怜兮兮又惹人欺负。
想到这里,他遏住不住稍抬起了一边唇角,说道,“还不快逛?”
重央果真不是个寻常人,世间再难找到一个像他这般,用杀人的语气命令别人逛街的人。
少年被他扯着手腕拖着走,只能踉跄地跟在男人身后,时不时在男人停下时鼻尖会撞上男人坚硬的背,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拿着。”
云渺还没来得及看清重央在买什么,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就落入了自己的怀里。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个红色的狐狸玩偶,狐狸眼狡猾地笑着,咪成了一条曲线,嘴巴咧开向上扬起,看起来很是喜气,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身后,更显得呆萌可爱。
“很像你。”男人双臂环胸倚靠在摊位前,他嘴角擒着嘲讽的笑意,举手投足间褪去了兵马大将军的威严,此时神色放松,脸色和缓,更像是喜欢欺负人的乖戾兄长。
云渺轻轻地抚摸着那只狐狸布偶,他没看出重央眼中的揶揄,也觉得自己和那只狐狸很像,都很爱笑,珍之重之地抱进怀里,身体也没有跟之前那般僵硬了,放松了许多,静静地跟在重央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
真好哄,走在前边的男人嘴角微勾,对少年的转变很是满意。就是要这样,乖乖地跟在自己身旁,软乎乎地任由自己磋磨,极大地满足了他自己尚未察觉的占有欲。
夜风凉爽,来往行人皆踏着悠闲的步伐,沿街酒楼的灯火如同蜿蜒的游龙,往远处蔓延去。
身姿挺拔面容冷俊的男子步履沉稳,身旁跟着身形柔弱的少年,他一袭柔软的云衫,随风飘扬的乌发带着沐浴后的香气,乖顺地跟在男人身侧,怀中抱着一只狐狸布偶,行走间还时不时低头去看。
“两位客官,可要尝一尝鸭血粉丝?”
重央浓沉的目光望着那小二端出来的粉丝汤,汤汁浓郁,分量十足,他已经多年未吃过。
鸭血粉丝是秦淮美食,也是他家乡出名的美食,但是他从那出来之后,便没再吃过,只因每次看到这些与秦淮有关的事物,总忍不住想起他那个沦为歌姬命如蒲柳的母亲。
“小公子,想试试吗?”那小二见男人一脸冰霜,岿然不动,便转向了云渺。
“鸭血,粉丝?”云渺没吃过这等玩意,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