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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家,她接到了聂子臣的电话。
她没有存那个号码,只在他通知她谢母入院时接到过一次电话。可就是这么一眼,她居然下意识地记住了,直到现在看见这串陌生数字,立刻就知道是他。
谢芷默接起来:“怎么了?”
“怕你等我电话,给你打一个。”
谢芷默心尖颤了一下。
聂子臣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化开:“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没有……”
“唔。”他故意失望地叹了口气,才笑道,“明晚有空吗?”,!
;“那当然了!这能让你妈知道吗!你妈上回只不过怀疑你要当小三,那语气痛心疾首得跟要割腕了似的!她要是知道你年纪轻轻瞒着她给人堕过胎,早就开煤气跟你同归于尽了!”明笙吼完这一长串,崩溃得揉揉额头,突然睁大了眼睛,低声问,“那……聂子臣知道吗?”
“不知道。”
明笙肺都疼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平时口齿那么伶俐的人,被她气得死憋出一句:“谢芷默你他妈说你蠢你还真蠢得可以啊!”摔下咖啡杯又没了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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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芷默一直很骄傲,她有一个温柔的妈妈。
初三那年,艺术类证书有加分,谢芷默在妈妈的督促下,整个假期都在练琴。可是考到九级之后,却跟妈妈大吵了一架,死活练不下去了。妈妈生气伤心,却没有再逼她。
高三毕业那年,她成绩优异,却想考电影学院。妈妈劝不动她,就一个人在背后默默掉泪,短短几天多了好多白头发。她觉得内疚,最终还是报考了热门的t大建筑系。
大三寒假那年,谢芷默一个人闯藏区,骗妈妈说自己是跟着学校的团去的,有辅导员带着。妈妈没有阻止,可还是一个人提心吊胆了半个月,她回来的那一天就抱着她哭了。妈妈很想她,每天刷一百遍网络新闻,生怕她在西藏出什么意外。
妈妈一个人把她带大,哪怕为她日日夜夜地担惊受怕,却从来不横加阻拦。
所以二十一岁那年,谢芷默为了“现实”两个字,跟聂子臣分手。她心想,再喜欢的人,怎么比得过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呢?
可是就这么难过了几个月,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对生养在这样一个家庭的谢芷默而言,这简直是天塌下来一样的消息。
有一天她躺上妈妈的床,在黑夜里小心地问她:“您当年那么漂亮,家世工作学历没有一样不是拿得出手的,为什么会嫁给爸爸呢?”那么优秀的你,可以过上比现在远远好得多的生活。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在世人眼里没什么出息的男人呢?
妈妈笑她,可还是回答:“不知道呀,年轻的时候容易犯傻,犯了傻之后,就也懒得变了。”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有了勇气,偷出了所有身份证件,拉着聂子臣放手一搏。她想,就这么先斩后奏吧,妈妈这么爱她,总能理解的。
但是他却拦下了她,他让她理智一点,不要冲动做傻事。最后,他用他的理智说:“我们分开吧。你说得对,分开对我们都好。”
谢芷默愣了很久,平静地点头了。
后来她有时在寂静的夜里后悔,想要重新找回他,至少把真相告诉他。可是面对的却是他的人间蒸发。
那年她借口出远门几个月,在旅行的某一站,流掉了那个未成形的孩子。手术台上的灯光惨白,看久了会觉得致盲,就像青藏高原茫茫无际的雪坡,在阳光下那么耀眼,耀眼得万千世界都没了颜色。
麻醉让人觉得不清醒,她梦见她和聂子臣初遇的场面。
她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扣动了扳机,把枪口对准了凶神恶煞的偷猎贼,然后坐上陌生男人的车,一起风驰电掣逃离现场,一起携手游遍高山雪原。那时他的世界总是很难参与,有时十天半个月杳无音讯,又猝不及防地出现,像是《travelerswife》里的亨利。她不敢过问,小心翼翼地喜欢着这个人。
她的勇气一定是那个时候泄了闸,才会到如今,依旧觉得遇见他是一件好事。
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他,花光了她所有的运气,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如果不是第一次尝试去爱,就花了太多勇气,她现在应该是一个更勇敢更勇敢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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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家,她接到了聂子臣的电话。
她没有存那个号码,只在他通知她谢母入院时接到过一次电话。可就是这么一眼,她居然下意识地记住了,直到现在看见这串陌生数字,立刻就知道是他。
谢芷默接起来:“怎么了?”
“怕你等我电话,给你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