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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做了一个梦,梦到父亲和母亲,母亲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父亲从外面回来,带着春日的晨露和潮湿气。
惊蛰还是小小的一团,和一毛那么大的年纪,蹲在门口看蚂蚁搬家,父亲走到她面前,她才发觉,抬起头来,顺着爸爸常服的裤腿往上看。
爸爸很高,身姿挺拔,眉眼也坚毅严肃。
惊蛰眨了眨眼,轻声叫了句:“爸爸!”
父亲把她抱起来,他单手就能托起她,惊蛰觉得爸爸的臂膀像是大山一样稳固可靠,她笑起来,搂住爸爸的脖子,小声说:“妈妈睡着了。”
父亲点点头,把她抱到院子里,然后才放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自己去玩。”
父亲从母亲怀里抽出书,轻手搁在一边,然后弯腰把母亲抱起来。
母亲醒了,半是惊喜半是惊讶:“怎么突然回来了?”
父亲说话一向简洁:“想你。”
他们一同进了卧室,好久没有出来。
惊蛰想,他们可能是睡了。
她过去敲门,都没有人理她,奶奶招招手把她叫走了,她有些郁闷地坐在檐下。
下雨了,雨水啪嗒啪嗒地响着,青蛙开始鸣叫,世界变得吵闹,吵闹中又透着一丝静寂,惊蛰无聊地托着脸坐在那儿翻看母亲看的书。
一位荷兰作家的长篇小说,书名四个字有两个字惊蛰都认不清,但她还是囫囵读着,好像这样就可以快快长大,就能像妈妈一样认识很多字,知道很多知识。
奶奶煮了花生给她吃。
盐水煮花生,带着壳,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用个小筐盛着,惊蛰把书珍重地放在一边,然后垫了一块儿毛巾在膝盖,然后把筐子放在腿上,小手一下一下剥着花生壳,把花生仁剥出来,一颗自己吃,一颗放在白瓷碗里,一颗放在圆肚杯里,一颗放在白陶罐子里,然后循环往复。
碗里的给妈妈,杯子里的给爸爸,罐子里的给奶奶。
如果他们陪自己吃,就更好了。
惊蛰有些无聊,她很快把花生剥完了。
奶奶又煮了苹果汤给她。
苹果汤里放了花生碎,核桃仁,还有冰糖。
煮过的苹果酸酸的,被冰糖的甜中和掉。
惊蛰觉得不好喝,但她还是喝完了。
奶奶又要给她做栗子糕的时候,爸爸妈妈终于起了,她一下子跳起来,穿过院子跑过去,雨水滴在脸上、脑袋上。她把手搭在头顶挡着,跑的特别快,脚底溅起巨大的水花。
她因为惯性一下子撞到妈妈腿上,妈妈弯腰笑话她像个小牛,爸爸把她抱起来,他很少笑,脸上总是显得严肃,可惊蛰不怕他。
惊蛰抱住爸爸的脖子,咧嘴笑起来。
雨水啪嗒啪嗒,蛙声绵延不绝。
天空是灰色的,阴沉的仿佛是傍晚。
隔壁家的收音机在响,因为下雨信号不太好,滋啦滋啦发出刺耳的声响。
惊蛰惦记着要把剥好的花生给爸妈,手指指着那边让他们跟自己走。
穿过院子不过半分钟的路,可他们一直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惊蛰走啊走,走了很久扭头去看,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自己。
突然巨大的难过笼罩她,就像母亲说的,你准备好的东西可能永远也送不出去。
深爱的人也许并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生活不是电影,很多伏笔都没有后续,甚至没有结局。
惊蛰从梦里挣醒,拥着被子坐在床头,发了很久的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的场景平淡到乏味,大概是记忆里早已模糊遗忘的过往某一天,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地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