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听说过这么个人。
事实上李俨连颜杲卿都没听说过,根本不知道颜真卿有这么一位从兄,更不知道颜杲卿是否有个叫颜季明的儿子。
兴许颜季明眼下都还没出生。
李俨脸上血色回归了大半,看起来已经与平时无异。他定了定神,低声询问三娘:“阿晗你可知道颜先生有没有一个叫颜杲卿的从兄?”
三娘微愣,没想到李俨突然问起这么一个人。她回想了一下,说道:“我没听先生他们提起过,你想知道的话我帮你问问。”
不过她对李俨突如其来的好奇还是有点疑惑,忍不住追问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李俨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和三娘说。
三娘是个很知道体贴别人的小孩儿,见李俨这般情态便没再追问,当场打包票道:“我这就去帮你问问先生。”
没等李俨阻拦,三娘已经迈开腿径直跑向颜真卿,直接询问他家中是否有个叫颜杲卿的从兄。
这本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颜真卿听后点头说道:“对,我确实有这么个从兄。”
提起这位从兄,颜真卿语气颇为亲近。
他们祖父去得早,是以他们的伯父与父亲都是在舅父家长大的,后来他父亲还娶了殷家表妹当妻子,也就是他的母亲。
等他父亲去世以后,他母亲又带着他们兄弟几人寄居到殷家。
算下来殷家对他们颜家这两代人都有抚育之恩,待他们不可谓不恩深义重。他们在殷家的敦厚家风熏陶下长大成人,与手足亲情自然更为看重,颜真卿平时没少与从兄书信往来。
前年伯父病故,从兄从任地归家守丧,颜真卿正好也拜别外祖家赴京备试,兄弟俩久别重逢后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只是他们兄弟二人一个只是蒙祖荫当了小小的录事参军,一个则刚考上进士,应该不怎么引人注目才是。
颜真卿有些奇怪地追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三娘道:“就是突然聊到这事儿,所以来问问您。”她还积极追问颜真卿他从兄名字里的“杲”是哪个杲。
因着三娘平时总会追着问些千奇百怪的问题,颜真卿不疑有他,提笔把从兄的名讳写给三娘看。
权当是教她多认个字。
杲字取自“如海之深,如日之杲”,《初学记》中便出现过这个字。
三娘一看就懂,杲字上日下木,代表着太阳已经爬到高高的树顶上,意思是天已大亮、处处光明。
她二话不说把颜真卿写的字揣走,跑回去和李俨分享自己直接找本人问来的结果。
颜真卿顺着她跑走的方向望过去,一下子瞧见了还立在原地的李俨。
李俨:“………”
李俨到底还是个小孩儿,不懂怎么藏事儿,骤然与颜真卿这么一对视便泄露了几分心虚。
颜真卿自然把他的表现看得清清楚楚,偏又想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是他从兄的名讳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这般一想,颜真卿便没管两个小不点在琢磨什么,转过身看李俅他们习字去了。
三娘做事风风火火,眨眼间就跑回到李俨面前,展开手中的纸给李俨看。
颜真卿刚才是随手拿张纸给三娘写下了他从兄的名字。
梦中颜真卿流传开的那篇《祭侄文》也是他临时起草的,那字乍一看远没有平日的端庄雄浑,细看方能体会到他字里行间难掩的郁怒。
那种情况下写出来的字,与颜真卿这时候的字当然是截然不同的,何况中间兴许还隔了二十余年的时光。
可这个名字是一样的。
若是再看仔细些,这字与他梦中的《祭侄文》也是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