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夸张地鞠了个躬,段非拙有点儿担心他的老腰弯下去之后还能不能再直起来。
女仆离开后,z才返回客厅,一脸的阴霾。
“堕落啊,泰勒斯,堕落。”他眉头拧紧,“你竟然也干起这一行了。”
“我也是要吃饭的嘛!就苏格兰场那点儿退休金,根本不够我过上舒坦的日子!”泰勒斯先生理直气壮。
z很想反驳他,但这是在人家的屋檐下,他不得不在主人面前低头,只能咬咬牙,扭开脸什么也不说了。
到了下午,那名女仆带着她的女主人来了。当然,z又躲到花园中去了。
女仆本人就相当优雅了,女主人更是仪态万方。当她走进屋子中时,段非拙觉得整间客厅都被照亮了。
她的美貌与z或者伊万杰琳理事长都不一样,那是一种天生的高贵,同时又带着一种凝敛了时光的哀愁。
女主人环顾屋子,目光落在段非拙和色诺芬身上。
“先生们,真是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她笑吟吟道,“之前我没请教两位的大名,还真是有点儿失礼。”
段非拙和色诺芬急忙自报家门。
“很荣幸认识你们二位。我是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你们就这么称呼便好。”
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她的女仆则恭谨地侍立一旁。
泰勒斯先生走了出来。他平时穿得相当随便,可为了接待客人,他换上了一身漆黑的长袍,装模作样地戴了顶尖帽子,打扮得像奇幻电影里的魔法师。
不对,他本来就是秘术师,可能这种装扮才比较正常吧。
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转向她的女仆:“你说你要带我见几位有趣的人,就是他们吗?”
女仆行了个屈膝礼:“夫人,这位老人家是岛上著名的灵媒,我自作主张请他……”
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瞪了女仆一眼:“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你可真是多管闲事。”
女仆涨红了脸:“对不起,夫人,我也是关心您啊!昨夜您不是又做噩梦了吗?直到早晨都醒不过来。您的样子让我好害怕呀!所以我想请这位灵媒替您瞧一瞧……”
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似乎有些“讳疾忌医”,不大乐意同一个初见面的陌生人谈论自己的隐私。
泰勒斯先生用和蔼可亲的语调说:“夫人,您有什么烦恼尽管向我倾诉。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噩梦吗?”
“我不记得了。”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低下头,“我的仆人们都说我经常做噩梦,但我自己每次都不记得。那真的是噩梦吗?”
“当然了夫人。”女仆忙说,“您做梦时不停挣扎,还在流泪呢!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梦!也不知您怎么会被魇住。”
“既然我自己都不记得,说明那梦或许并不怎么可怕。”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仍然坚持己见。
泰勒斯先生搓了搓手:“夫人,请原谅我的冒犯,我斗胆问您一句,您是不是失去了很多亲人?”
惊讶的神色浮现在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脸上:“您怎么知道?”
泰勒斯先生笑而不答,而是接着问:“您和您的丈夫,以及您丈夫的家人也有所不和吧?”
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更为愕然:“虽说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的确如此!”
泰勒斯先生背着双手,在客厅中踱了两圈,猛地停下脚步,炯炯有神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伯爵夫人:“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并非您的真名。”
伯爵夫人捂住胸口,和女仆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段非拙看得出,她一开始并不信任泰勒斯先生,但通过那三句话,她已经对泰勒斯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不过嘛……泰勒斯先生并不是通过秘术才了解她的。身为现代人的段非拙知道,这叫作巴纳姆效应,即人们常常认为一种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十分准确地揭示了自己的特点。
泰勒斯先生对伯爵夫人的三个猜测就是如此。巴纳姆效应加上一点儿简单的逻辑推理,就能让人心服口服。
首先,伯爵夫人失去了亲人。她这个年纪,身边有亲人过世再正常不过。
其次,她和丈夫以及夫家不和。她独自一人旅行,身边没有丈夫相随,在这时代其实相当罕见。她很有可能是个寡妇,或者和丈夫不和。而已婚妇女身陷婆媳矛盾则更是常见,因此做出这种推测多半不会错。
最后,“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并非真名。这也很容易猜测出来。她气质不凡,就连她身边的女仆都十分高贵,说明她肯定不是普通贵族。因为害怕被人认出,出游时用个假名也十分常见。
“请原谅我,先生,我之前还以为您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毕竟我之前遇到过许多这样的人。”伯爵夫人垂下头。
泰勒斯先生捋了捋胡子:“无妨,他人的每一次误解都会督促我更加精进自己。”
“如果是您,我真的相信您能解决我的睡眠问题。”伯爵夫人说,“请问您要怎么做呢?”
“我是灵媒,所以会施行一个秘密仪式,进入您的梦境,找出您噩梦的元凶。不过今天恐怕来不及,我想明天会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