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见其实没想哭。
事实上,她看到封面那行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压根没反应过来,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视线却先一步模糊,泪水迅速涌上来,汹涌的、根本控制不住。
倒不是因为这份结婚礼物有多贵重——当然,事实上这份礼物不仅贵重,甚至贵重过了头。
而是因为在她从未透露过任何情绪的时候,他先一步察觉到了她的心意,然后一声不吭、不言不语地替她周全。
什么也没问,什么都不说。
仿佛这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理所应当该发生的小事。
喻见不是没被人这么在意过。
程院长、董老师、大虎和兔子,还有阳光福利院里的其他小孩,他们都很在意喻见,喻见也很在乎他们。大家彼此惦记照顾着,亲亲热热的,哪一个都不会落下,任何人都不会被忘记。
但福利院毕竟只是福利院。
老师们再认真再上心,终究精力有限,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孩子。
而院里的小孩一个个早熟,除了大虎那种生下来脑袋瓜就不怎么灵光的豆丁,剩下多半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事。
他们不是正常家庭出来的孩子。
从没感受过那种有限制的、不外露的,仅仅存在于一个特定的环境里,紧密相连,排他又热烈的感情。
不是多对一、一对多,人人都有。
而是唯一的、独特的,容不下任何多余的人,满心满眼只有彼此的爱。
男人亲吻的动作很轻,从额头到眼角,从眉心到发梢。没什么章法,随心所欲,有时候碰碰喻见的耳尖,有时候又坏心眼去咬她的唇。
夜安静,窗外的雪又大了些。
一改在外人面前的漠然和凌厉,池烈整个人都露出一种罕见的温柔。他把喻见抱在怀里,一只手勾着腰,另一只手从肩头绕过,慢慢拍着她的背。
没什么其他的举动,就是像哄孩子那样,耐心又认真地哄着她。
喻见再多的眼泪都只能被哄没了。
“你……”先前哭得太凶,她说话还有些抽噎,断断续续的,“你之前,之前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起来,红彤彤一片。池烈又心疼又好笑,从旁边的小筐里给她拿了个橘子,放到眼睛上,轻轻地滚。
“那我不敢。”他说,“要是提前告诉你,这基金会八成就没了。”
池烈很清楚,喻见绝对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毕竟建立一个基金会注入的资金不是小数目,后续一系列的开支耗费更是流水般花钱。要不是他现在从池广业手里拿回了池家,光凭网研中心和之前项目的收入,也没能力这么做。
事实上,许平生还为这事和池烈红过脸。
到底池烈这么多年没回池家,眼下最重要的是压住下面那些蠢蠢欲动、不安分的人。哪儿有在这当口不忙着镇住那些不安分的“元老”叔叔们,反而先琢磨起怎么搞慈善的道理。
不过池烈倒是完全无所谓。
他在家里能用橘子给喻见滚眼睛,小心翼翼给她拍背,一口一个温柔的不敢。离开喻见,到了外面,他是池工、池教授。
是说一不二、手段凌厉,让那群跟着池广业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闹的小池总。
“我觉得基金会这名字挺好。”
池烈不准备和喻见说申城的事,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怎么样,我想了好久才确定的。”
男人嗓音带笑,一如既往低沉好听,又带了点刻意邀功的味道。
他盯着喻见,眉眼弯起,额上那道疤跟着折出一个弧度。并不凶,反而显得有几分滑稽。
池烈手没停,还在缓缓给喻见用橘子滚眼睛。她闭着眼,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男人的视线轻轻从面颊上掠过。
温柔的。
在下着大雪的冬夜里,安宁平静地注视着她。
所以喻见抿着唇,笑了。
她伸手,把在眼睛上滚来滚去的橘子抓住,睁开眼,抽着鼻子问池烈:“干嘛只化用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