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广业的确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
一来,他压根不知道池烈已经来了申城,还以为他依旧待在平城。才结束一通并不愉快的电话,要飞来这里也要两个小时。
再者,眼前穿着手工定制西服,身姿挺拔、肩线展括的男人,和他记忆中的池烈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池广业其实对池烈没有太多印象。
记忆里,那个总是给他找麻烦的小孩常常板着张生气的脸,脾气暴躁,成天横冲直撞。
他带回家的莺莺燕燕时常娇声给他告状,说少爷今天又跑来叮叮当当砸东西。
而眼前正盯着他的男人神色很平静。
尽管额上还有一道锐利可怖的伤疤,单手插兜,他站在一地狼藉中,从容又镇定,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这双眼睛倒是莫名有些熟悉。
很多年前,第一任妻子葬礼结束后的晚上,那个身量还没有桌子高的孩子,就是这么直直看着他。
一动不动,瞳色漠然。
池广业倏忽一震:“你……你是!”
池烈淡淡笑了下:“父亲。”
他看向眼前的男人。
在岑家待着的那些年,在老城区生活的那段时间,一直到后来与世隔绝忙碌项目的日子里,池烈也曾经想过与池广业再次相见时的场景。
他以为他会愤怒、会生气,会控制不住自己。
甚至会像小时候那样,直接冲上去,揪住池广业的头发,毫不犹豫先揍上对方一顿。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
池烈看着书桌后面的池广业,突然心平气和下来。
眼前这个才砸完东西,情绪激动到满脸通红,却又因为长时间沉迷酒色,一脸萎靡衰败的男人,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只需要一句话,就能直接把他丢出家门的父亲了。
而池烈也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的小孩。
因为那一声父亲,池广业已经开始喘粗气,脸色愈发难看。
池烈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俯下身,将被丢到地上的文件捡起,一一整理好,重新放在桌面上。
“父亲还是尽快签字吧。”
他甚至又笑着称呼了一句,“杨家那边还在等着,等明天过了时效,您可就坐不稳这个位置了。”
池广业在商业上其实没什么天分。
靠的是父亲和运气,加上前几十年忠心耿耿的许平生,才能成为池家的掌舵人。
所以在许平生倒戈后,池烈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只是和杨益联手,随便做了个局,就把池广业逼到了绝境。
池广业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做梦!我不签!我不会签的!”
他还好好的活着,凭什么把名下的一切都转给这个将近二十年没见面的儿子!
池广业暴跳如雷,池烈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
他只是伸出手,把文件又往那边推了下,淡淡道:“毕竟我和您还有血缘关系,所以得提醒一句,监狱里的日子不好过。”
说完这一句,池烈就不吭声了。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池广业的呼吸声愈发急促粗重。
“我是你父亲!”
他冲池烈大喊,几秒后又泣声哀求,“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好,那些女人和孩子我会处理!我现在就让许平生把他们都弄走,不会有人再碍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