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忍着泪意,手指探向他高挺的鼻,鬼逸忽的动了动,避开沐千寻的指,含含糊糊的低喃:
“拿开!还没死呢!折腾了大半夜,你又来搅我的清净,唉……”
心神一动,面对鬼逸的云淡风轻,沐千寻却是不敢苟同,若不是虚弱至极,他又岂会情愿躺在此地。
“你别动,我这就送你去歇息。”
取了两条干净的帕子,在他手腕的溢血之处缠上,示意慕宥宸。
慕宥宸正备着将他架起,又被沐千寻阻止,只说他虚弱过度,不能行走,否则恐伤性命。
遂,慕宥宸便听从沐千寻的差遣,将鬼逸打横抱着,脚未沾地的,将他放至后院。
抱着鬼逸,唯一的感觉就是……骨头硌着手臂,生疼,掂着,比沐千寻重不了几分。
念及他重伤那次,鬼逸一路背着他,从石林到主屋,竟是稳稳当当,不由得一阵胆寒。
后院,趁着鬼逸睡的浑浑噩噩,沐千寻替他把脉,脉搏微弱,气息虚浮,更是有中毒之症。
蹙着眉,久久未舒展,接连叹息,鬼逸竟是放了大半的血给慕皓然,而慕皓然身上的毒,却是引至了他身。
虽说那毒易解,可毕竟在慕皓然体内残存已久,已与那血几近融合,鬼逸此时又虚弱至此,强行驱毒,少不得伤身。
本就瘦弱不堪的,再经此一事,翩翩公子,还不得沦为一个病秧子,想想,不免心酸。
若是取她的血,或是慕宥宸的血,都是理所应当,鬼逸愿费心费力,已是仁至义尽,又为何要平白为他们付出这么多。
原就是萍水相逢,本不必牵涉过多,可如今,欠鬼逸的,她早已无力偿还,她何德何能,能让鬼逸豁了性命来救慕皓然。
没有鬼逸,慕宥宸怕是已死在当日,没有鬼逸,慕皓然亦是早胎死腹中,他当日不过是将一切当成了一个顺水人情,未放在心上。
如今,他只一心惦念对她的情,她无言诉一句来生再报,愈发的愧疚,今生尚活不清,有遑论来世呢……
木纳的起身,未转身,鬼逸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许是手腕的伤口疼的厉害,又极快的松开,搭在床边:
“喂,要你熬的粥,熬好了没有,给我盛一碗,我这伤,也得滋养。”
失了平日的嚣张气焰,语气软绵绵的好听,他这般悠然,沐千寻心底却是沉重未改。
扯扯嘴角,似安抚,似敷衍:
“好,我去给你盛,你这毒……”
美眸半睁,透着几分狡黠,轻嗤到:
“区区轻毒,能奈我何,不几日,便可痊愈。
你快去盛粥来,我这不被毒死,都被饿死了。”
无奈,沐千寻转身去盛粥,鬼逸眯着眼,苦笑,痊愈吗,怕是无望了……
他尚在娘胎之时,便中了毒,又是早产,身子先天有所缺陷,无母乳喂养,而后,全凭怪神医的药吊着,撑过了幼年。
遂,长至成人,仍瘦弱至此,怪神医将药入炼进他的血中,这些年,身子尚算得上硬朗。
再加上自己渐渐的,亦精通医理,调理起自己这破败的身子来,算不得费力,如今,渡了大半的血给慕皓然,又染了他的至毒。
有他的血,慕皓然会好的快些,儿时经了这么一场,或许身子会比寻常孩子弱些,但这一身的药血,保他一生无虞,足矣。
至于他……不过是少活几年罢了,他要她记着他,纵使今生无缘,他仍盼着她能记着他,记着他的情,记着他的人……
堵着唇,轻咳几声,眸中的笑晃眼的凄清,忆着她的音容笑貌,痴痴发笑。
他会压制自己的毒,他会在仅存的几年好活头中,好好的活,她知他死讯的那天,让她好好的痛,这般,她便能好好的记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