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信上面是否你的笔迹!”
“……是。”
“那你还说不是你的!”
温珏辨无可辨,信是他写的,也是他差人送出去的,可是书信内容经过有心之人更改,根本已经不算是他寄出去的那封了,他怎么可能会蠢到对当朝掌权者大放厥词还写成书信给人留下把柄,傻里愣登的巴巴寄出去,让人留下证据等着上门将他捉拿。
这朝中有谁会做这种蠢事可蘭无忧却是气得狠了,分明就听不进去。
“陛下。”齐落皱眉出声。
“你闭嘴!”蘭无忧朝他吼了一声,顿时举朝上下都寂静下来。
蘭无忧…吼了齐落他能登上皇位明显都是因为齐落推他上去,难道现在这个傀儡要开始反抗摄政王了么?
然而蘭无忧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委屈,很委屈。温珏信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一刀一刀的剐在他的脸面上。
能让他这么生气的原因无非就是…这信上面所说的事情,桩桩件件,他蘭无忧如何无能、如何不堪、如何上位依靠他人,说的全部都是都是事实,一件都没有错,他完全反驳不了。
看啊,原来你就是这样的人,他们都心知肚明的呢,可他们就是不说,他们在你背后的时候才敢戳着你脊梁骨窃窃私语呢。
“把他押下去,”他恨恨道::“杖责五十,不,杖责一百!”
“陛下。”齐落再次出声,这次任谁都能听到他声音中的警告。
然而蘭无忧压根就不听他的,怒火烧遍肺腑,他只想把这股气撒出去:“愣着干什么,行刑!把温珏拖下去!”
“陛下!”
“陛下三思!”
温珏一介文人,如今已有七十高龄,贸然遭受三十杖罚都不一定受得住,何况是一百杖,在外人看来蘭无忧这是铁了心要温珏的老命,但他娇养深宫,甚少见过血腥,通常手下杖罚过的宫人第二日还能忍着疼痛面色无异的爬起来侍奉左右,顶多淤紫破皮,根本不能与大理寺的杖罚同语。
他只认为杖刑是轻罚,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当着举朝上下文武百官的面逼温珏的命。
温珏深深的看了上首的蘭无忧一眼,“陛下,”他声音苍老道,“老臣忠君一生,自上位以来从未对陛下与先帝生过异心,遑论对陛下如此言语放肆,今日老臣遭贼人陷害,偷梁换柱,无以自证清白,唯有以此向天誓言——”他没有把话说完,抖了抖袖子。
齐落瞳孔一缩,厉声道:“拦住他!”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温珏的身体看起来硬朗,把脊骨挺得笔直,却是连头也未回,直直向一旁的蟠龙金柱撞去。
嘭的一下,血花和脑浆迸开,他一点退路都没有给自己留下,睁着一双瞪大的眼睛,身体缓缓软倒了下去。效忠两代帝王的元老朝臣,竟是这样轻易死在了一个不明不白的污蔑之下,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朝堂顿时一片混乱,齐落脑袋里嗡嗡作响,那伏在地上的温直绥早已昏死过去,堂上的蘭无忧吓得面无人色,差点也一口气没上来翻过去。
温珏的性子太过刚烈,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的撞柱自证。
蘭无忧眼里含着泪花,脸色惨白,下意识将求救的目光放在棠下的齐落身上:“伯良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两人距离太远,齐落听不到他的声音,但能读懂他的口型,温珏明显没有救了,他吩咐人将太傅的尸体抬下去,派人打扫金銮殿内狼藉,那温直绥被重新押回大理寺牢里,殿内人群渐渐疏散。
太傅只是虚衔,并无实权,温珏这一路走来先后辅佐过两代皇帝,结果最后却死在猜忌之中,他纵使为人死板不愿变通,但也不至于成为别人的眼中钉碍到谁的路,谁会这么非要置他于死地
齐落想起温直绥一直伏地不起不敢对上别人的视线,莫非他不敢看的根本就不是前排的太傅,而是跟太傅一样站在朝堂前列的其他人
齐落转头看去,心内思绪万千复杂,殿中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几个小太监提着桶和湿布在打扫盘龙柱上的血迹,他收起思绪,转身朝殿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处引自: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论语·子路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