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一晚,翌日清晨离开此地,齐落原本想留些银两,但是思虑一番,来路不明的银两对于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来说可能起不上什么作用反而是个祸患,于是给两人留下两吊铜钱,要了一囊水,只身离开村子前往两人指向的县城。
他特意挑选的路又偏又窄,基本上没什么人影,饿了就拿出干粮啃上两口,渴了直接席地而坐暂作歇脚。原本昨天还是锦衣玉食的摄政王,现在却像个山野村夫一般穿着粗衣麻布翻山越岭,这落差说不大是不可能的。
但齐落心性坚韧乃至有股狠劲,当初能下那个狠手自己给自己流产,如今也能咬着牙翻过坐坐山头到达县城,途中磨破了脚后跟的一块皮,走一步路就疼得人面目抽搐。
离县城还有五六里之遥,他的脚磨出不少水泡,后跟一片血淋淋,疼得实在走不动了,托一辆路过的牛车将他拉到城门,付过铜钱,一瘸一拐的入城去。
城里人声鼎沸,热闹得紧,齐落背着包袱到处逛了逛,没发现什么异常,广临城看起来喧嚷且富庶,来往的人身上穿的都是布衣而非粗麻,和昨天借宿的那个村子天壤之别。他找个客栈要了一间房,经过大堂的时候往下看了一眼,人很多。
吃的素面,烧饼,要么只是一壶清酒。
齐落蹙眉,发现这些大多看起来穿得不错的人,吃的东西很一般甚至说的是便宜,点几个小菜的人没多少。
他回到房间打开窗户,往外看去,街上的虽然人来人往的热闹,但是他发现买东西的人根本不多,会穿金戴银的上街之人也甚少,就像是单纯只是出来逛逛而已,但平日里这街上的闲人也会这么多吗?那他们怎么干活?
这种像是故意营造出来的热闹假象…是不是为了迷惑谁的眼睛?
难道是他假昏迷的消息被有心人知道了什么?
齐落放下包袱,去大堂要了一碟烙饼,大葱和酱油是免费送的,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学着其他人的吃法,把大葱卷进烙饼里蘸了酱油,一口闷,被呛得差点吐了出来。
锦衣玉食的摄政王大人没试过这种简单粗暴的吃法,实在是无法习惯,周围食客看着他笑出来。
“兄弟,吃不惯可以不用卷葱,”齐落桌对面那个人道:“这玩意儿太呛了,看个人习惯的。”
齐落看了看他旁边的几个碟子,把大葱推了过去。那人当即高兴起来:“哎我就喜欢吃这玩意儿,得劲儿。谢了兄弟。”
齐落卷起没滋没味儿的饼蘸了下茶水,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先生是铁匠?”
“哥们儿你咋知道的?”
齐落指了指他掌中各处的几个厚茧,“握锤,体格健壮,”他咽下饼,“性子豪爽。”
那人挺高兴,一掌朝他的肩头盖过来,:“小兄弟好眼力。”齐落被拍得一个趔趄,差点又吐出来。
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大人就没受过这委屈,他忍。
“我看先生这身衣的款式,在广临都很流行么,怎么大伙儿穿的都是这个款。”
那人仰头灌了一口清酒,“当然不是,昨日中秋,知府吩咐仓库发放了一批囤积衣物,说是以慰城中百姓秋收劳苦,”他摇摇头,冷笑一声,但声音却是小得只有齐落能听到:“他随意抬高赋税剥削广临都百姓之时可不是这样的嘴脸。”
齐落心里一动,却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将碟中剩下的烙饼都留给了对方,回到自己房间里。死士从暗处现出身形,朝他禀报:“任兆丰的私宅在城外的一处庄园里,处于深山,十分隐蔽,没有任何声响传出来。”
“明日再去探。”
“是。”
当天深夜宿在客栈,万籁寂静,齐落翻了个身,忽的双眼一睁,掀开被子滚下榻去。原先睡的位置已经插上一把钢刀。
银光炸裂,铿的一声巨响,死士与刺客顿时缠斗起来。
齐落一把推开门向外逃去,却忽然发现周围皆团团围了数不尽的刺客,凛凛刀尖皆对着他,齐落觉得脚下踢到了什么物什,低头一看,正是白日里同他抱怨赋税的那个铁匠,对方的脑袋被踢了一脚,咕噜噜滚向一旁,死不瞑目。
□□裸的示威,任兆丰这是断定了他回不去才会这样明目张胆?
自己暴露得太快,身边应是有奸细。齐落当机立断将两扇门往回一扣,他携带而来的更多死士纷纷从黑暗中跳出来,与刺客争斗在一起。
刺客太多了,任兆丰下了血本,铁了心要除掉他。
齐落破窗而出,没关身后被刺客绊住的死士,整个人重重落在地上,闷哼一声,毫不停留的爬起来就逃。
死了一个死士,一名刺客追出来,齐落漫无目的的快步跑着,在一众眼花缭乱的复杂巷子里狂奔,身后刺客紧追不舍。
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来,他口干眼晕,一下子没看清地上的小台阶被绊了一跤,差点来了个脸刹,摔得不轻,一时半会儿没能爬起来。
身后的刺客转眼而至,高高举起手中长剑,一击刺下。
齐落旋身一躲,剑尖原本就要刺进他的胸膛,随着他旋身躲开的动作从他的后背直直划了过去,顿时血流不止。
他吃痛的低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再跑,那刺客见一击不成,戏弄般往他膝盖轻轻踹了一脚,齐落直接狼狈的再次摔倒。刺客提剑上来,单扬起一只手,正打算将他的脑袋斩下拿去交差,忽然整个人一僵,噗嗤。
云瑶锐化的指尖穿过他的胸膛,血从光滑银亮的鳞片滑落,刺客脑后幽幽探出半张漂亮的脸,瓷白秀致,宛如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