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桑秋背走的时候还在安慰对方,一边咽下口中的血一边道:“我没事,不要怕,你别哭……”
“你他妈别说话!”桑秋浑身都在发抖,苏柏棠在他肩头吐出的血甚至顺着他的下巴滴了下去,太多血了,太多了,他不知道苏柏棠到底做过什么,也完全没办法不慌,仿佛现在的场景就跟他曾经食物中毒苏柏棠背他去医院重合在了一起,但他却能感觉到背上的人正在一难以想象的速度虚弱下去。
桑秋早就慌得六神无主,血越多他就越慌,慌到连心脏都要停跳了,结果吼出那一句话后背上的苏柏棠就真的不再发出声音,原本搂着他脖子的手软软也垂了下来。
“苏柏棠,苏柏棠!你别睡,我现在送你去医疗部,你要撑住,”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里有哭腔,拔高了声音道:“不准睡,你给我醒醒!”
苏柏棠没再醒来,他被推进手术室后下了两次病危,桑秋连坐都坐不稳了,他等得身体心理都在发麻,不知多久后对方才被推出手术室,然后立马转进了重症,桑秋甚至没能多看他一眼。医生将他拉到一旁,看了看他的神情,几次三番的开口又将话吞了回去。
苏柏棠恐怕不行了。
连今天都不一定能撑得过去。
桑秋哑了半晌,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他熬得眼眶通红,唇色惨白,整张脸憔悴得不行,一个人杵在走廊许久,谁都没敢上去劝他休息。
心电监护仪的数值显示从紊乱到衰弱,再到毫无起伏,门外的几人都已不忍去看桑秋的表情。
苏柏棠在回来的当天晚上被宣布死亡。
床上的人被摘掉所有仪器,白布盖到了头顶上,床位被转移到普通病房,因为谁也不敢擅作主张把尸体推到太平间去,桑秋还没有看他最后一面。
一切都发生得这样猝不及防。
众人给了桑秋和苏柏棠最后的独处时间,桑秋手足无措的在床边站了片刻,不敢去掀那块布,他总觉得好像如果自己掀开了,就真的有什么回不来了,于是只能固执的守在床边,一遍又一遍的摸着被单下露出来的那只冷硬的手。
苏柏棠的手指骨修长,皮肤皙白,手背点缀着恰到好处的微突血管,是一只真真切切的美人手,只是此刻的美人手指尖泛青,手背的皮肤上有紫斑,看上去除了削瘦点之外毫无美感可言。
桑秋低下头去,吻了吻那只手,眼泪却顺着那只手背滑了下去。他皱眉闭上眼,舌尖在充满血腥气的口腔内滚来滚去,碰到了被自己咬破的腔壁软肉,终于压抑的闷声哭出来。
他好像哭了很久,哭累了便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梦里的苏柏棠看着他仍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伸手去摸他的头。桑秋有些留恋的不愿醒来,不停的去抓对方的手,然而他越努力就越抓不到。
他想要大声呐喊,将梦里的苏柏棠抓住然后用铁链锁起来,让他再也无法走开,但梦里的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慢慢远去,那种感觉太过无力,什么都留不住,发了疯的撒泼呐喊却引不起对方丝毫注意,让人几欲癫狂,
桑秋浑身一震,蓦的清醒,却发觉似乎真的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
他豁然抬头,正正对上一个人的目光。
那人掌心温热,眉目温和的朝他笑道:“早安,桑秋,”他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触感柔软至极:“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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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桑秋一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在确认这不是梦后又反反复复的执起苏柏棠的手反复看,反复摸。一个晚上过去,那手背上面的淤青与紫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温度的苏柏棠,一个会动会笑的苏柏棠,他没有死,活生生的坐在桑秋面前,诚如他自己曾经所说过的,他回来了。
桑秋将他死死拥入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人镶进骨血里去:“我以为你就要那样走了。”
“我答应过你会回来的,我不食言。”他拍拍对方的肩示意他放开,随后下床来绕到桑秋的面前,抚着他眉边的憔悴:“抱歉让你这样担心我,但是你仔细看看我。”
他的头发没办法复原,但眼睛却是没了那层无法聚焦的朦胧,说话的声音清朗流畅,没有任何阻滞感,听声音的时候也不需要再特意的侧耳凝神,他身体上的所有毛病,似乎都好了。
苏柏棠笑道:“我以后可以无所顾忌的一直陪着你了。”
消耗丧尸世界所得的能量给这具身体延续生命力,只要他想,在能量没有耗尽的情况下,他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
桑秋长久的凝视着他,本就赤红的眼眶微微湿润,慢慢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愿意为了我回来。
苏柏棠隔着三步距离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不客气,”随后长腿一跨坐进桑秋怀里,捧着他的脸,认真道:“以后不用再担心我,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走下去。”
直到你的生命最后一刻。
他的两眼一弯,像天边一道皎洁的月牙,清亮而柔和:“对你,我从不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会有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