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棠用他的营养剂在居民街那里跟一个植物系异能者手里换了一颗屯起来未受过污染的种子,然后又在外面挖了一小盆干净的土,捧回来放在小茶杯里种下,天天给它浇点水。
因为气候合适,没多久它就发了芽,从棕色的泥土里抽出一丁点嫩绿,叫人小心翼翼的将它护着。
大门被人推开了,苏柏棠正想让卫盛明帮他拎一下桌上自制的小水壶,然而来人的脚步声让他提起了警惕,猛的转过头来。
郁华舟站在门口朝他露出温柔的笑:“阿棠,”他眼里像是有把小勾子,温柔甜蜜得有些刻意:“好久不见。”
苏柏棠将手撑在桌子上沉默良久,嗓音有些干涩:“好久……不见。”
“半个月前我们见那一次都没有说过话,”郁华舟十分自来熟的坐在了小沙发上,抱怨道:“才几年不见你就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变得那么生疏。”
“……认识跟不认识又有什么区别呢?”苏柏棠低声。
郁华舟神色不变,好似没听到他这句话似的:“这里的东西都是双人份的啊?你是在和谁同居吗?”
“……”
“是那天跟你来那两个人里的其中之一吗?”
“……”
“我猜是那个高个子,因为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真好啊阿棠,”郁华舟嘴角噙着笑:“你又有人可以祸害了。”
苏柏棠眼睫微颤。
“但是你祸害之前要长个心眼哦,”郁华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自然没错过他背在身后抓着桌沿的手,用力得指骨有些泛白:“别动到不该动的、或者动不起的人头上,你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很自我的人,谁的劝也不爱听,心气实在是太过高傲了点,要是因为没长眼而看岔人一头栽进了坑里或者惹了什么麻烦,以后也不会再有人给你擦屁股了。”
苏柏棠的手垂在身前,用右手抓了抓左手手腕,这是他焦虑时的小动作。
郁华舟轻笑,站起身道:“算啦,不打扰你了,我本意也只是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不过你看起来过得挺不错的,好像也不太需要我这个旧人来操心什么,那我就先走了。”
他朝门外走去。
苏柏棠几度张口,仿佛在经受极为剧烈的挣扎,右手的力度越攥越紧,最终在对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时追了上去,几乎有些急切的说:“对不起,”他喘着粗气,终于把这句憋了好几年的话从喉咙里推了出来,一路从声带剐过唇舌,仿佛带出了一股血腥气:“对不起。”
【叮~攻略值激活,虐心值+1%,当前虐心值:1%】
郁华舟转过身来,面上维持的温柔假笑没了,眼睛黑沉沉的,几乎有些阴郁:“别让我听到这句话,”他的声音极轻,里面有极尽压抑的恶意:“我实在是不想听你说出来。”
苏柏棠闭了嘴,看着他的身影离去,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感觉有些脱力似的疲惫。
他回到屋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再去看那个杯子,杯里的小嫩苗已经死了,像是被什么强烈腐蚀性的东西缓慢的缠绕着,一点一点侵入到种子的外壳里去,绞死了它的生机。
晚上卫盛明没回来,他当晚就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梦里他在被陶梓平卖给南川基地后中途根本没有苏醒过,他昏睡了整整十五年,前五年给南川的实验室组长当实验体,南川基地崩溃后他被人转移到中州,后十年在给中州的郁华舟当实验体。
谁都没有对他留过情,他的人生走到最后只苏醒过短短不到六个小时,然后身体因为被过度消耗而快速衰竭,死前见过郁华舟最后一面,在那一面里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兜头拢下来的绝望,一颗心像被放在刀山火海里滚过一遭再放在福尔马林里匆匆一泡,将烂未烂的七零八落吊在郁华舟面前,没有任何的尊严和体面可言。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梦里只能传达出冰山一角。
最后他因被仪器束缚无法抬头,看不见郁华舟的脸,视线所及之处只有那人垂下来的一截细长手指,那件一丝不苟的白袍穿在他身上,被穿出一种吊儿郎当的懒散之感。
他印象里的郁华舟从来都不是这样子的,郁华舟年长他几岁,温和,稳重,端方自持,对他一向抱着包容的好脾气,常会提着礼物借着来拜访恩师的由头,再避着他爸爸和他一起滚到房间里,滚到他的床上,两人抱在一起肆无忌惮的接吻,互相倾诉,隔着一道墙干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隐晦事,出了门这人又是个温柔敦厚的谦谦君子一个。
他们到底因为什么走到如今的地步。
苏柏棠觉得头痛,他不停的回想,不停的回想,任由疼痛像一把细细的小锤,不紧不慢的往他脑子深处慢慢的锤,,像是一条幽深小径走到了头,无论怎么攀附都找不到分毫光亮,他抱着一腔凄哀四处求索,最后在这摸索不见的踽踽独行中豁然开朗,看见郁华舟曲着身体被塞进一方小洞里流着血泪,受了伤动弹不得,抓着他的手臂哀哀乞求:“别走,别扔下我。”
那时的他是怎么做的呢?
然后他看见自己把那只手拂开了,背过身冷冷道:“不要,你只会拖我后腿。”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把伤重的郁华舟扔在那经常有丧尸出没的荒野之中。
苏柏棠霍的一下惊醒,惊坐起来差点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咳得颈部泛上一层薄红,用力得青筋突出。
苏柏棠是活该的。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