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滑透明的玻璃镜上,显露出了满满当当,用手指写下的公式与计算。
那繁杂的变量与数字排列在镜子上,从上至下都是整齐罗列的,只有在结尾处乱掉了,被人赌气般涂抹着,画了张小小的哭脸。
怎么也算不出来最后的结果。
唐梨心猛地停跳了一片,再急促地跃动起来,擂鼓般在胸膛、在耳旁敲响着,无声无息却又震耳欲聋。
她顾不得那么多,瞥了眼毫无动静的屏幕,连忙拿了一块白布来。
唐梨迅速关了热水,刷刷几下将镜子擦了个干干净净,拿着布的手还有些微颤抖,呼吸怎么也稳定不下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好像明白,楚迟思的用意了。
唐梨攥紧了白布,骨节死死用着力,她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地松开手。
热水被关掉之后,洗手间便慢慢冷下来,静下来,她的呼吸声在一片寂然中回荡着,然后便被冲刷的冷水所覆盖住了。
。
月色渐冰冷,夜慢慢深了。
唐梨从洗手间中出来,褐金长发沾染着水汽,她眉眼也是冰冷的,如缀着霜雪的梨花枝叶。
只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便消融了。
小楚趴在床上,柔顺的黑发散落来开,她拿着一只签字笔,托着下颌,翘着腿,正在小本子上面写写画画着什么。
听见唐梨出来的声音,她眼睛一亮,“啪嗒”合上笔记本,向右边滚了两圈,滚到唐梨面前。
她眼睛亮晶晶的,喊道:“姐姐!”
唐梨心一跳,手一颤,差点把自己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下来:“怎么了?”
小楚压着那个笔记本,指节摆弄着签字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说:“你的昼夜节律(CircadianRhythm)是怎样的?”
唐梨好脾气地笑笑:“听不懂。”
小楚鼓了鼓面颊,小白面团子似的,说:“姐姐,你一般几点睡觉?”
她刚在床上滚了两圈,黑发全都滚乱了,有些凌乱散在面颊、肩颈上,隐约勾勒出脊背的轮廓。
分明纯白似牛奶,却又含了一分欲色。唐梨挂着个客气的微笑,毫不客气,将手上捧着的毛巾展开,然后扔在了小楚的头上。
“你扔我毛巾!”小楚被毛巾盖了个严严实实,奋力把自己扒出来,不满地说,“我不理解你这种行为的用意。”
唐梨在床沿坐下,说:“你猜?”
小楚最烦的就是没有确定结果,虚无缥缈的概率与猜测,将毛巾扔回给她,坐起了身子。
唐梨坐在床沿,她抱着双臂,是一个稍有些距离感,藏着许多心事的姿势。
“我的作息并不稳定,”唐梨说,“你如果觉得困便先睡吧,不用怎么理我。”
小楚抱着本子,小声说:“可是我怕我吵到你,之前她们就经常说,我写字的声音太吵,呼吸声也大,吵得别人都没法睡觉。”
唐梨:“……”
唐梨沉默了片刻,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指节随意地梳过长发,触上小楚的面颊。
极轻极柔地,将她捧在手心之中。
写字怎么会吵呢?呼吸又怎么可能会吵呢?她太过聪明,却又对世故人情一窍不通。
分明就是那小小年纪便一路跳级的耀眼成绩,来自无数老师与教授们的赞誉,悄然打碎了一些人心中的天平而已。
掌心很暖,也很烫。
小楚眨了眨眼,黑色瞳孔中映出那人的面容,润着光的褐金长发,如斯温柔的眉眼,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自己。
让她想起教堂中那种彩色玻璃,当有光透进来的时候,便会落下一地缤纷璀璨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