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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的眼眶顿时热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嗓音有些哽噎,“好,好孩子。”
没多久,他气息奄奄的倒在床上,双眼直直的盯着石青色松鹤纹的幔帐,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外头雪花落下的簌簌声和凄厉呼啸的风声。
太妃与王爷公主们跪在两侧,噙着泪花儿,等着太上皇闭眼的那一刻。
倏然,床上的人抬起了一只手,像是枯木逢春,双眼睁得大大的,迸出闪亮的光来,“沅沅。”
他沙哑的喊着,“你来接朕了吗。”
众人面露错愕,连哭都忘了。
却见下一刻,太上皇的手重重落下,彻底闭了眼。
李贵俯身上前,试了一下鼻息,须臾,他神色悲恸,含泪喊道,“太上皇薨了——”
刹那间,殿内众人哭成一团。
裴延神色沉重的跪在床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阿续和桃桃虽不明白死亡的意义,但见这么多人哭,便也学着他们父皇的样子,乖乖跪下,给睡着的祖父磕了头。
太上皇薨,文武官员及所有百姓一百天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2]
有一日半夜,陶缇睡得迷糊,一个翻身,却扑了个空。
她睡眼惺忪的起身,四处寻了寻,最后发现裴延人在侧殿。
惶惶光影下,他身形高大,披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衫,静静地站在床榻旁,凝视着熟睡的阿续和桃桃。
偌大的寝殿,他修长挺拔的背影透着几分寂寥。
陶缇揉了揉睡眼,缓步走到他身旁,轻声唤了句“陛下”。
裴延回过神来,垂下眼,看着她穿着单薄的寝衣,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怎么醒了?”
“发现你不在旁边,就醒了。”她慵懒的往他温暖的怀中靠。
“我们回去歇息,你别冻着了。”
裴延拥着她,一起回了正殿。
被窝里还有余温,两人紧紧依偎着。
“陛下,你怎么想到去看孩子们了?”她小声的问,声音是浓浓的困倦。
裴延沉吟许久,才轻声道,“父皇说,阿续像我小时候。”
他想,或许多年前,父皇也像他注视阿续一般,那样注视着他。
陶缇怔了片刻,试探地问,“陛下,你想太上皇了?”
国丧这些日子,她没见裴延落过一滴眼泪,他就像是个无情的工作机器,按部就班的处理繁复的政务,沉默又严肃。
陶缇只当他心头对太上皇还有怨气,父子之间的情分淡了……
如今看来,他并不是不难过,而是习惯性的将情绪隐藏着。
“陛下,节哀。”她轻轻道。
“嗯。”裴延低低的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侧过身,长臂一伸,便将她绵软清香的身子圈入怀中。
他低下头在她肩窝深吸了口气,嗓音沉哑,“只是半夜醒来突然想到,现在我既没了母亲,也没了父亲……是个彻底没了来处的人……”
陶缇拍了拍他的背,轻轻软软道,“你还有我,还有阿续和桃桃呀,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裴延没说话,只深深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