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
“嗯?”陶缇挑眉,等她解释。
许闻蝉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好半晌,最后只垂下眼睫,几分无措得咕哝着,“我和他,差太多了……”
他外表出尘清逸,如天边月,水中花。
而她呢,打从入长安来,就一直被世家贵女们嘲笑、讥讽、排挤,她们笑她皮肤黑,笑她胖,笑她粗俗无礼,笑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在贵女如花的长安城里,她算什么呢?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她面上笑嘻嘻的、装作一副不在乎得样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怎么会不在乎呢?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一点都不坚强。
在交到陶缇这个朋友之前,她半夜躲在被子里哭过好多回了。
现在突然出现个俊雅舒朗的贵公子说喜欢她?这种感觉,真的跟被馅饼砸中一样,她总觉得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本能得去逃避,她怕别人嘲笑她——“癞□□也想吃天鹅肉呀?你配吗?照照镜子吧!”
陶缇听到许闻蝉的回答,也明白过来。
原来是自卑。
她抿了抿唇,心里叹口气,这似乎有些难办。
与此同时,偏殿。
李贵奉上两杯清香的茉莉雀舌茶,便带着一众宫人退下了。
昭康帝今日吃了不少,胃里有些撑,他慵懒的斜靠在长榻上,眯起眼睛叹道,“你这太子妃厨艺还是很可取的……就是少了一碗长寿面,她操办你的生辰宴,怎的连这个都漏了?”
裴延道,“阿缇说了,中午吃蛋糕,晚上她给我煮长寿面。”
昭康帝一噎,严肃的脸上似闪过一抹窘,“噢,这样。”
他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要喝没喝,突然说了一句,“你母后……她从前也给朕煮过一碗长寿面的。”
沅沅并不擅长厨艺,那碗面煮的有些糊,还有些咸,鸡蛋也煎得焦黑。
她本来要倒掉的,他拦住了,如获至宝般,吃得干干净净,一滴面汤都没剩下。
沅沅就静静的看着他吃,昏黄烛光下,她那张娇美的脸庞也没有往日的冰凉,他仿佛看到几分温柔。
“那碗面,是朕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面。”昭康帝摩挲着杯壁,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他眼中的笑意换作无边的落寞。
裴延不动声色的垂下眼,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甚至怀疑,这是真的,还是父皇的臆想。
静了一会儿,昭康帝话锋一转,说起顾家来,“刚看到你舅父家的两个孩子,没想到一晃眼就这么大了……”
听到顾家的事,裴延谨慎了起来,温声道,“是,明岚表姐三年前嫁人又和离了,鸿哥儿也快及冠了。”
昭康帝点了点头,“从前母后最疼岚姐儿这个侄女了。若是当初没有出那事,顾家依旧待在长安,朕定会给岚姐儿指一门好婚事的。”
裴延抿唇不语。
昭康帝也沉默了一阵儿,窗外的阳光有些转弱,透过支摘窗照了进来。
帝王是孤独的,他有许多的话想与人说,却无人可分享。
站在这万人之巅,他心里空得很。
他想与儿子说,可一个老皇帝在一个未来的皇帝面前,要诉苦么,要展现出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么?他是做不到的。
静谧良久,昭康帝将半杯茶水喝完,直了直身子,“延儿,徐文鹤说你的身体,再调养小半年,就能恢复康健了。”
裴延颔首,“是,徐老先生医术高超,也多亏了父皇您费心替儿臣寻到他。”
昭康帝不紧不慢道,“你身体好了,这太子位也能坐牢了。延儿,你该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朕心中的太子,始终只有你一个。”
闻言,裴延从长榻上起身,恭敬的跟昭康帝行礼,“儿臣感念父皇器重,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昭康帝身子往外斜去,伸手握住了裴延的手,眯起黑眸,语重心长道,“朕知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但你若想当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在做某些决定前,还是三思而行……”
裴延心头蓦得一沉,他嘴角绷紧,肃声道,“多谢父皇教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