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
清晨,一阵不大规律的车辙声打破了东城区某条狭窄巷弄的清净,这边看着环境不如尉迟王府所在的区域宽阔繁华,却也胜在整洁静谧。
此处所居住的大部分都是品级不算高的京官,也有一些在京城中极有脸面的大商贾,不过整体来说院子都不算大。天子脚下就是这般规矩极重,即便再有钱,也是很难跨越阶级的鸿沟,别妄想随心所欲。
很快,一辆瞧着不怎么起眼,全身灰突突的马车出现在了街角。车厢内,付绵绵正襟危坐,垂眸沉思。
昨日尉迟王府赏梅花会结束,世子妃带着她返回到了竹香园,她也没有丝毫避讳的交代了柳青山的邀请。
然还没等世子妃有所回应,门外就有了通传声,接着尉迟世子便带着顾轩及徐护卫走了进来。算起来,这还是付绵绵入京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位世子爷,对方瞧着依旧丰神俊朗,并不像世子妃那般沉溺在自己儿子身亡的悲伤中不可自拔。
付绵绵和顾轩皆垂首站在堂中央等待那两位贵人开口,世子妃显然是不能独自一人在尉迟王府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么多动静的,且从徐护卫的态度也能隐约感觉出,女人出面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尉迟王府的默许下的。
是以他们并不怀疑尉迟世子消息是否灵通,之前几日的调查进展,对方肯定心中有数。
主屋里顿时陷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寂静,期间世子妃则是凑到了尉迟世子的耳边将赏梅花会上所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在场的除却徐护卫都是难得的人精,略作思索便能想通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了。
哒、哒、哒。
是尉迟世子下意识的用手指关节扣响桌面的声音,过了许久,屋子里才响起了他那淡淡的询问声:“付仵作可有什么想法?”
“之前听大杂院的刘氏无意见提起过,说一年多以前被柳青山带走的那批孩童,的确有人留在了柳府之中,前两个月甚至还回大杂院探望过。”付绵绵说到这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草民愿前往柳府内探探虚实。”
话音刚落,旁边站着的顾轩便忽而全身紧绷起来,好看的面孔上迅速闪过一丝不赞同和隐蔽的忧虑。
就算付绵绵和柳青山原本是夫妻,但眼下已经和离了,若这些事情当真同柳青山脱离不了干系,谁知道对方会不会顾忌之前的夫妻之情,万一趁机下了黑手,那才叫糟糕。
毕竟从尉迟王府的态度来看,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王府并不打算与这些京官起冲突。师出无名,尉迟王府当下的情况也是风雨飘摇,之前尉迟世子和世子妃为何会忽然出现在青河县,这其中的猫腻顾轩也是有所察觉的。
朝廷,京城,从来就不像旁人看起来的那般稳固,背地里的汹涌也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
历朝历代,异姓王爷都不是那么好当的。
“甚好。”尉迟世子听到付绵绵的回答后,很快就应了声:“付仵作若是能查询出杀害允儿的真正凶手,你想要荣华富贵或是权力,本世子都答应。”
另一侧世子妃那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僵直的身体也缓缓地放松了下来,她生怕付绵绵会拒绝前往柳府。也不是说着偌大的尉迟王府无人可用,但像对方这样合适的却根本没有。
不是不了解其中的凶险,不过人都是自私的,一面是尉迟允,一面只是个仵作,她压根没怎么纠结心下就已经有了选择。
想着,她安抚似的开了口:“你眼下乃是我的贴身医女,以柳少监的身份,并不敢将你如何。”
柳青山要是真的那么阴险狡诈,又岂会在这种关头杠上尉迟王府,理应蜷缩隐藏都来不及才是。
付绵绵只是屈膝福身应是,不过俏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所谓的,柳青山当然不会傻到直接站在尉迟王府的对立面。可他若真是参与进了这一系列孩童死亡案中,那便有都是手段能够让一个‘小小的’医女消失的悄无声息。
之后,尉迟世子又询问她是否需要什么帮助,她想了想还是索要了几样东西。那几样物品在她和顾轩离开王府之前便送到了她手中,没有过多的客气,她将东西收拢在怀中,接着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位于北城区的小院。
当晚,顾轩一直用那意味难明的视线盯着她,付绵绵以为男人会出言劝解,不过对方最终却并没有选择开口。
只是在今早帮她外出叫车之后,慎重的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
万事小心。
付绵绵觉得顾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黑眸前所未有的深邃,其中翻滚着的过于浓烈的情绪,她似懂非懂。
不过男人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薄唇在动了两下后又放弃了。
这时,灰突突的马车终于缓缓地停在了巷弄中的某一处,外面的车夫恭敬的开了口:“姑娘,柳府到了。”
眨眨眼,付绵绵从记忆中剥离,慢悠悠的下了车,仰起头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大门。
从外表上看,这柳府自是要比尉迟王府寒酸的多,上面高高悬挂着的牌匾也是普通木头制成的,常年的风水日晒雨淋已经有了褪色及开裂的趋势,倒是颇为符合柳青山行走在外为自己塑造的两袖清风的才子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