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锦华都听傻了。我操你妈,一个真敢想,一个真敢干,什么概念啊?!
“如果能在周围清理出足够宽的空间,拉开足够远的距离,达到足够高的高度,计算光的辐散范围和边缘强度减幅,就可以知道我们需要多宽多高的了。”
“问题是,那片楼那么密,老骑楼后是密密麻麻的小巷,怎么清出空间?”
纪南问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果然,商陆明明白白看傻子的表情,轻描淡写说:“当然是炸。”
聂锦华:“?”
不是,咱们拍个片都开始顺道承接拆迁业务了吗?
商陆瞥他一眼,似乎清楚他心中所想,淡淡说:“这片地早晚都要炸,所以……”
聂锦华:“所以?”
商陆:“所以钱是不是应该陈总出?”
聂锦华:“……”
他妈的你熟你去说,我没脸说!
商陆对他满脸的欲言又止视而不见,聂锦华憋得脸都红了,商陆却已经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灯光上,只跟他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制片。”
纪南对聂锦华点点头,表达了有限的沉痛怜悯和无限的幸灾乐祸。
“灯楼的长宽高只是主体框架,关键是几层,每一层、每一盏的流明强弱,”商陆的思考和他的眼睛是同步的,只要眼睛不闭上,他的思考就不会停止,“你们有没有看过黄昏的时候,光在水面上流淌?”
“像绸缎一样。”
“不仅如此,还有一种流淌的故事性,暗部的水因为模糊了细节,拥有了绸缎一样的质感,亮部的光在绸缎上温柔起伏。光的流动感是关键。”
斯蒂芬知道他又要抛难题了。商陆果然说:“我希望在设计中,让我们的人造光垫着夕阳,在人身上达到一种在流淌的感觉,”他琢磨着,调整措辞:“这不是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是隐藏在感官之下,但凸显与直觉之上的,……意思是,观众的眼睛看到,未必会如此意识到,但在直觉上,即使是美商最贫瘠、想象最匮乏的人,也能通感到他记忆中的这样一道河流。也许是外婆家的,也许是故乡的,也许是第一次约会的。”
如此大型的灯光布阵需要最精密的算法,和千百次的试错。斯蒂芬笑着摇摇头:“为了第一卷的天堂,你愿意倾尽所有。”
商陆扔下马克笔,终于从俯身的姿态中起身:“在所不惜。”
确定了概念思路,接下来的步骤就清晰了许多。首先是要在那片废区中物色到这样一条合适的骑楼,左手边施工友谊饭店,右手边哐哐一通炸,为灯楼让出足够的空间——这是宏观层面上的建设,细致到骑楼内的场布,便是纪南的工作了。
既然不用担心会扫到灯罩,他能施展的天地一下子宽阔了许多——虽然也不过就是在宽一米的廊道上做文章罢了。
要在一段连续的镜头中给出景别——全景、大景、中景、近景、特写、俯瞰,涉及到斯坦尼康、轨道、车载、威亚、电动大摇臂上的镜头丝滑挂靠,所有演员的表演空间便需要在一开始就拟定好,主演怎么走,走几步,乃至转弯时的角度,都必须预先演练。
“柯老师,辛苦。”
柯屿手里卷着剧本,还在看台词,并未抬头回道:“不辛苦。”
现场有两百具模特小人,模拟群演或坐或站的位置,柯屿要假装与他们演完全套的戏。这样的目的有三,一是设计出镜头动线和可行性,二是得以微调每个人的表演空间,三是确定整场戏的真正长度和路径长度,由此反馈给灯光组,他们才能计算出灯楼的主体框架参数。
这样的事情类似于每天开拍前的彩排,其实是可以扔给文替做的——如果主演本人比较懒的话,传出去虽然不好听,但算是圈内某些明星的正常操作。
柯屿的亲力亲为,看在纪南眼里更是触动。因为这个过程太漫长了——他们已经彩排了两周。也就是说,这个过程、这一卷戏,已经足足反复走了两周。他抬头看了眼商陆,觉得导演真的太狠心、太舍得。
三月份的宁市已经挺热了,盛果儿上前去给柯屿擦汗。她在昂叶已担任了一段时间经纪人,但知道柯屿半退圈的打算后便毅然辞了职,回到了他身边。她是世界上除了商陆外最了解他的人,已打定主意要用整个职业生涯去陪伴柯屿。
这样的决定出于牢不可摧的信任,但在风言风语里还是沾染上了利益色彩,昂野几个执行经纪私底下酸她:“谁不知道柯屿现在又演戏又投资,将来工作室说不定还要签新人,当然要抱紧这一根大腿咯。”
柯屿让果儿当经纪人,果儿把助理的活也都揽了。
“哥,不然咱们要求休息一下吧。”盛果儿看他衬衫后背都有些透了。
“你看现场有谁在休息的?”柯屿轻描淡写。
的确没人。都知道筹备工程浩大,每天多休息几分,工期就漫长几分,钱就多烧几十万。
“其实大家都累了……”果儿还是如常的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