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影音室,他说,他喜欢的那个人是……是一个这辈子都会一直喜欢的人。
十七岁妄谈什么一辈子。柯屿为他的轻率愤怒起来。
有了明确的对象以后,商陆过往说的每句话便都可以对应上了,说她很爱走神,像风一般令人捉摸不透也捕捉不了,说她漂亮,尤其是人中到上唇的弧度冲淡了她的冷艳,说她脆弱又倔强,笑起来又很天真。
柯屿继而想起自己当时鸵鸟般懦弱阴暗的心理——只要商陆喜欢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么一切就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他能很顺利地接受。现在他亲眼看到了,商陆喜欢的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同学,可是为什么……
他还是要那么艰难、那么费劲、那么用力地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话题停留在商陆和苏菲身上时,柯屿甚至不必费神去想着如何融入,只需要做好由衷的祝福就好。他觉得自己的演技不错的,会抿唇,会瞪大眼,会跟着裴枝和一起惊叹,会开怀地笑。没人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和坐立难安,如果是以前,商陆自然会第一时间发现,但今天他的注意力如柯屿所期盼的去往了另一个人身上,只是偶尔才会把目光瞥过来。
其实商陆就坐在柯屿对面,但两人眼神交汇的时刻少之又少,在燃烧着篝火的夜空上相遇,也不过是一触即分。
到了晚间分配帐篷,柯屿已经拎着双肩包自觉钻入裴枝和所在的那一顶,另一顶双人帐篷自然是留给苏菲和商陆的——虽然十七岁就同床共枕未免太早,但毕竟是法国。
商陆直接进帐篷找人。
裴枝和正跟柯屿展示自己的睡毯,冷不丁看到逆着光凶神恶煞的商陆,整个人都呆滞掉。
“出去。”商陆说。
裴枝和迷茫了一瞬,蹭的一下卷起小毯子,“我我我我去找明叔聊聊天!”一溜烟儿跑了。
气垫是双人的,睡起来其实跟家里没什么区别了,甚至比柯屿宿舍的床板还舒服点。柯屿坐在床沿,单腿盘屈,整理着自己的洗漱包,边问:“有事?”
他没抬脸,挂在帐篷顶的马灯投下暖黄的灯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得鲜明。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什么话?”柯屿抬了下眼,有些茫然。
“行,”商陆冷冷地看了他两秒,“那我回去睡了。”
在他躬身要出帐篷的档口,柯屿叫住他,“——等一等。”
“怎么?”
“你今天晚上……跟苏菲一个帐篷?”
商陆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是不是不太好?”柯屿斟酌了一下才说,只是还没等商陆在那一瞬间冲击而至的意外中高兴起来,他已经低声叮嘱了另一句话:“……记得做好保护措施。”
帐篷里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商陆死死地盯着他,半晌,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多谢提醒。”
柯屿深深地舒出一口气,自嘲地勾了下唇,“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明叔应该早就提醒过——”高大的身体眨眼而至,凶狠蛮狠地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将柯屿整个人都仰面压在了充气床垫上。
柯屿蓦然睁大眼睛,呼吸从鼻尖逃窜,心悬到了嗓子眼,最恐高的病人站在最高的悬崖,心跳也不过如此了。
“你还真是一个称职的好哥哥啊。”商陆咬着牙根,像是从冰冷紧咬的齿间挤出来的一句话。
“放开我,”柯屿踹他,但收着力,“别这样,会被误会。”
“柯屿,”商陆又连名带姓地叫他,“你属鸵鸟吧。”
柯屿:“?”
商陆松开他,没头没尾地说:“十八岁怎么这么难等。”
十八岁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意味,柯屿一点也猜不透,毕竟他也谈女朋友了,过界行为也做了,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是非得到十八岁才能完成的。
商陆浑身的气没处撒,恐怕要把自己憋死,扬起的想抱他的手最终只能恨恨落下,用力地掰掐住他下巴,迫使柯屿把脸抬起。
嘴唇在灯光下更显殷红,近在咫尺地只要一低头就能吻上就能吮住,商陆头低了分毫,继而咬着牙脸色阴沉地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