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什么?”
“送我一句节日快乐,好不好?我想听你祝我新年快乐,发自肺腑的那种。”
“新年快乐,十七岁心想事成。”
隔着玻璃门,商陆笑了一声:“那不用了,这有点难。”
“为什么?”
商陆把洗净的盘子摞好,在窗外夜幕下的圣诞歌声中,瓷器碰撞声清脆,商陆沉稳地说:“因为我想要的东西要到十八岁才能拥有。”
“那换一个。”柯屿转过去,倚着门,看商陆用干布擦瓷盘,“祝你新的一年,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商陆点点头,从柯屿的角度看,他低垂的侧脸上有唇角上扬的弧度:“只要你每天都出现在我生活里,我就每天都很开心。”
在心脏疯狂的失重晕眩感中,柯屿不得不再次斩钉截铁地提醒自己,商陆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况且他从小就这样,从小就用不对中文的使用习惯,也总是无视语境,常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所以柯屿明确地告诉自己,这样的心跳是不对的。
“你呢?”商陆擦完了最后的盘子,捧进餐柜里,又俯身扎好垃圾袋,“要是我每天都出现在你生活里,你会觉得开心吗?”
柯屿垂下抱臂的手,懒洋洋地走开:“开心,有人每天变着法儿给我送钱请我吃饭给我买衣服,能不开心吗?”
过节没有酒是不完整的,商陆特意回别墅取了一支餐后甜酒,又叫了甜品送餐,再度回到柯屿宿舍。两人窝在狭小的双人布艺沙发上看电影,看的是《这个杀手不太冷》。
玛蒂尔达仰躺在沙发上,两手交叠平贴在小腹上:“里昂,我想我陷入爱情了,我爱上你了。”
里昂一口牛奶呛了出来。
玛蒂尔达出神喃喃地说:“我以前总觉会胃痛,现在,我觉得我的胃暖暖的,一想到你,一股暖流流窜在我的胃里。”
里昂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玛蒂尔达,恭喜你,这说明你的胃病痊愈了。”
电视荧幕在黑暗中闪烁,照亮了对面沙发上的两张脸。既视感太强烈,一片安静之中,商陆清了清嗓子,低咳嗽了一声。
柯屿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你咳嗽什么?”
商陆恼羞成怒:“我咳嗽怎么了?”
柯屿故作高冷:“没什么,吵。”
商陆端起玻璃杯,甜酒熏着他做贼心虚的大脑,他拗出镇静的姿态:“我真的心脏病,你最好祝我长命百岁。”
没见过暗个恋把自己寿命都给咒进去的,商陆心里为自己默哀,觉得自己的确没救了。
柯屿第二天是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的。电视不知什么时候被商陆关上了,柯屿明明记得昨晚上蓝光闪了一夜。桌子上东倒西歪的满是啤酒瓶和葡萄酒瓶,薯片碎末和膨化零食袋还没来得及收拾,柯屿按了下太阳穴,起身的时候,毯子从身上滑落。
,他昨晚上怎么会醉得这么夸张?
商陆不见了,连同他的双肩包。柯屿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他的航班时间,他现在已经飞到大西洋上空了。柯屿垂首坐了会儿,缓过宿醉后令人难受的心跳。宿舍里空且静,他自嘲又自责地抹了把脸,说起来他比商陆年长五岁,但实际相处起来,处处受照顾、处处猝不及防的却反而是他。
窗帘拉开,外面一片冰天雪地,原来昨晚上下了雪,雪覆盖着松枝,针叶间结着晶莹的雾凇。校园里太空了,几乎所有人都回家或回国,因而苍茫的雪地竟显得异常干净朴素,只有一串脚印。
柯屿洗过脸刷过牙,随便煮了一些水饺,套上大衣,看到搭在沙发一角的卡其色围巾,细致而柔软地在脖子上缠裹住。臂弯里捧着砖头一样的专业书,单肩挂着的书包里装着温有宜送给他的笔记本电脑,关门声空荡地回音在走廊,柯屿慢慢走出宿舍楼。
被白雪反射的阳光词目,柯屿微眯起眼,在只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安静中,看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圣诞树。
是真的树,高而挺拔,牢固地立在雪地里,将根都埋没,墨绿的针叶上挂满了彩球和红色蝴蝶结——
所有的树都覆盖在雪中,只有它绿得纯粹,冰冷的北风吹过,将铃铛吹得铃铛作响,彩球在旋转中反射着仿佛拥有颜色的光。
他走向图书馆,在那串很深很大的脚印旁留下了另一串新鲜的脚印,像是并行。脚印一直蜿蜒到弯道末尾,手机震动,小组里的同学此起彼伏地互相祝福“平安夜快乐”。
空气中呵出白气,又很快地消散了,是柯屿笑了笑
他的圣诞老人早就提前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