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柯屿脸上是笑着,但眼泪不停地砸下,“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要是我就乐意呢?我就乐意用这么多的痛苦和折磨换一个你,你要拒绝我吗?要是我死了,过奈何桥又遇到那个让我做选择的鬼,他问我后悔吗,我会说我不后悔,我太赚了,你不知道商陆有多好,傻子才不选商陆,听到了吗?……傻子才不选商陆。”
他的眼泪掉在商陆的手背上,顺着指缝洇进了他的掌心,将那些彰显着完美命格的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都濡湿了。
商陆蹲在他身前,仰起一点角度,深深地凝望他。不知道几秒后,他抿了下唇,带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怎么这么会哭?”他帮柯屿抹着眼底,柯屿的眼泪从眼眶落在他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
柯屿又用力眨了下眼睛,扣住商陆的指端:“不要跟我擦肩而过,”眼泪就是止不住,透过朦胧的视线,他用力地看清商陆,“……不要只跟我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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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海伦纳影展那么小众,以至于温有宜对瑞塔提起时,瑞塔脸上甚至浮现出了将信将疑的神情。
“是真的,”温有宜请她坐,吩咐佣人倒茶,“我还以为你来这里,是为了跟我说你这次远洋航行的见闻,没想到一开口就问我要陆陆。”
她温柔惯了的人,有什么不悦或严厉的话,也会包装得体体面面的,不让对方难堪。瑞塔心里难受了一下,“对不起,唐突了。”
温有宜拍了拍她的手:“陆陆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回香港,他那么随心所欲,讲不定也会在南非逗留十天半个月,或者去米兰,我也不能给你确切的保证。”
瑞塔奇怪地追问:“他去米兰,是做什么呢?”
温有宜笑了笑:“追巡演,我也是乱猜的,说不定他又不追了。”
瑞塔不正常地攥紧手机,“这样。”
温有宜关切地问:“脸色怎么这么白?这次航行不顺利吗?我听说破了你自己的记录。”
瑞塔点点头:“是新船,还有很多参数和技术需要磨合。”
“为了参加百慕大?”
“这会是我退役前的最后一场赛事,”瑞塔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想最后挑战一次,我不能允许自己没有拿过百慕大的冠军。”
这是帆船运动史上著名的世界级赛事,从蒙塔哥出发前往百慕大,全程上千公里,无数高手在此折戟沉沙铩羽而归,瑞塔的职业成绩是历史级的,唯一的短板就是没有拿下百慕大。
“放宽心,有些事情越松弛才越能获得。”温有宜安抚她。
跟商檠业比起来,瑞塔和温有宜的交情要更深一些,她热心女性公益,这与温有宜志同道合,对此有交流不完的话题。瑞塔曾经幻想过,若她真的嫁给商陆,那么婆媳关系一定会很和谐,她和温有宜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但她上岸以后,商陆只潦潦接过她几通电话,最后一次沟通更是不欢而散。
这个男人不可避免地离她越来越远。
“这次怎么这么着急找陆陆?”温有宜聪慧沉静的眼眸温柔地看着她,话语里带着善意的调侃。她知道瑞塔对商陆抱有很大的好感,商陆也没有明确拒绝,两厢抉择,她和商檠业是很乐见其成的。虽然瑞塔比商陆年长,但一位女士,自然是比一位先生更适合他。
何况柯屿曾带给商陆那么大的伤害。
温有宜闭起眼睛都能想起商陆疯狂地、偏执地寻求心理医生的模样。追鲸并没有带他找到人生的真相,素材在电脑里沉寂,他一刀都剪不下去,全世界最有行动力的人一夕之间患上了最严重的拖延症,转而去徒劳寻找世界上最顶级的心理医疗中心、最尖端的技巧、最偏门最虚无缥缈的心理歪方。
她想不通,为什么柯屿那么轻易地就带走商陆身上最可贵的品质:理智、自信、沉稳、克制……都不见了。
从冰岛接到商陆时,温有宜几乎不认识自己的孩子。
他那么消沉,头发很长,胡子拉碴,只穿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暗绿色的原野与巨大的蓝冰从视野内不断掠过,过了很久,商陆只轻轻说了一句:“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