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放下书,静静听了会儿,起身走到柯屿那边,站着看他吹头发,几秒后,从柯屿手里接过风筒,一手穿过他柔软半湿的黑发,帮他吹了起来。
柯屿屈膝坐着,乖乖巧巧的。风声很大,两人都没说话,只听着耳边的吹风机与车窗外的海浪混成一片。
“好了。”商陆说,拔下电源。
“好了,那我们就来讲故事吧。”柯屿说着,拍了拍身边的床。但商陆没坐过去,而只是贴着车身漫不经心地靠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柯屿。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柯屿组织了一下措辞,“上上次,……不,是两年前,我该说的都说了,禁锢、威胁、鞭打、人身折磨、精神□□……上次,在伦敦,……的床上,”他不好意思垂下眼睫,“你问我那些下流话,我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你肯定也都懂了。以你的聪明,一定早就凭自己拼出了真相,但我今天还是想很简短地告诉你——”
“我和他的认识是在一个私人艺术电影院里,他问我想不想当明星,我拒绝了他,但是我的叔叔梅忠良欠下了太多高利贷,我不得不赚快钱、赚很多的钱,除了卖毒品,全世界也只有内地娱乐圈能做到了。”柯屿自嘲地笑了笑,“他是我老板,我是他员工,刚开始很正常,后来他知道了奶奶的病,知道了梅叔对我的纠缠,帮我盖了疗养院,帮我给梅叔还债,我知道不对劲……但我没想到会那么不对劲。第一次……第一次是公司年会,他给我下了药,但不是强奸,是……”
“可以不用说的。”商陆的站直身体,过了会儿,手从裤兜里伸出,抚了抚柯屿的黑发,继而蹲下身,找到柯屿始终低垂着看向地面的眼睛:“我都知道,你不必亲口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我已经做好准备告诉你了,”柯屿吞咽了一下,手指神经质地扣着床沿,“我可以的。”
“第一次是他给我口,”柯屿的目光狠狠地瑟缩了一瞬,如同被针刺入指尖,随即又快又短地喘了口气,才继续说,“拍了很多照片,威胁我。”
“按照我的经纪合同,如果这些没有露他脸的照片被曝光,我不仅要面临所有商务和片约的赔偿金,还有公司的违约金、官司,……是近亿的天价。我没有任何能力解约,奶奶也已经住进了他的疗养院,我走不了,”掌根紧紧捂住眼睛,掩去眼眸中空洞的灼热:“……对不起,我真的走不了。”
“报警是没用的,”柯屿深吸一口气,缓过了这阵深刻的愧疚:“我没有证据,我的手机每次都会被收走,我必须洗得干干净净地才能离开酒店离开他家,即使我带着浑身的鞭伤去报警,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他所为,即使、即使警察带着搜查令去他家,那些监控也会在他们抵达前消失……何况奶奶在他手里。”
“我知道,”商陆沉稳地说,“我没有那么天真。”他顿了顿,仰面在柯屿的唇边吻了吻:“不用觉得愧疚,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尤其是我。”
“他有病,超过那种性癖,这么多年,我和他之间就像一场拉锯战,与其说他想干我,不如说,他更想让我从精神上就依赖他、崇拜他、臣服他,他想看我放弃一切自甘堕落,想看我心甘情愿地跪在他身边舔他的脚,……虽然他把这一切归结于爱。”
“所以……不要再把他跟你相提并论,他不配,永远不配。”
“好。”商陆简短地承诺。
“我想告诉你的,但那时候的我太害怕失去你,也觉得终有一天你会和我和平分手,我不想在你心里留下这种印象,解约那天……你还记得你曾经接过一个奇怪的电话吗?对方说打错了,”柯屿半哭半笑地摇了摇头,语无伦次地自嘲道:“我在说什么,你肯定接过很多这样的电话——”
“记得。”
柯屿猛地抬眸看他。
“你和我办完房子过户手续的那一天。”
“为什么会记得?”
“因为当时在想你,下意识以为是你打的,最后发现不是,很失落。”
“不是我,是汤野,……是我刺激他打的。我上次说的两个赌,就是那一天赌下的。我想逼他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心盲症的、不正当的畸形关系……好像是把一枚硬币抛了出去,是正是反,就在那一刻一了百了。”
“但我没接。”
“要是接了,会怎么样呢?”
商陆认真思考,车厢内安静了下来,柯屿等着他的回答。
“不知道,那时候刚在一起,也许心里会有芥蒂,选择分手,退回到朋友和合作的状态。”
柯屿不知道该侥幸还是该难过。
“也许又不会介意,会发誓今后更好地保护你,”商陆捧着他的脸,指腹温柔地摩挲柯屿的眼底,“但是汤野没有跟你打成赌,你没有让他找到玩游戏的乐趣,他可能会更疯,会想彻底毁了你,会把照片曝光,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