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选的餐厅自然是不会错的,早在温有宜答应来柏林散心时便已预约好。这家米其林西餐厅以创新融合菜见长,每餐仅服务五桌客人。
“我听陆陆说,你们马上就要有合作了,”温有宜端起红酒杯,“为你们高兴,cheers。”
红酒杯轻碰,发出悦耳的清脆声,柯屿收敛着自己的笑意,看上去温和又乖巧:“是一个文艺影展,很有意思,在圣海伦纳岛上。”
“这个我知道,”温有宜看了眼商檠业,笑道:“我们有一年度假时去过,很漂亮又很安静的小岛。”
“嗯,剧本初审的结果已经在官网公布了,等下个月初我们就过去,”柯屿认真地介绍,“一共五天。”
“我听陆陆说了,”温有宜始终真诚笑着,“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看电影,一起选剧本,想想就很美好。”
一群人?
柯屿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神,瞥了商陆一眼。随即便自己找到了答案,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他也许是不想过早地让家里人知道。这样的避嫌和隐瞒是必要的。
商陆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了两位的德国之行上。虽是故地重游,但商檠业空闲不多,不能陪着温有宜到处游览观光,因而逗留的五□□程非常松散,基本是随性而行了。
比起旅行趣闻,温有宜显然对柯屿更感兴趣,话题没几句又绕回了他身上,夸他的电影,夸他的演技,迟到地恭喜他的戛纳影帝,末了,她问了那个所有人都一定会问的问题:“你和陆陆下次的电影在什么时候呀?”
柯屿看向商陆,勾了勾唇:“这个要等导演的安排。”
“找到好本子就拍。”商陆的语气笃定平静,并不敷衍。
温有宜更安下心:“这样最好了,两个人虽然分了手,时过境迁了,把那段感情放下了,还是能好好地当朋友……”
叮当一声,柯屿的刀叉失礼地磕在了瓷盘上。
温有宜仍未察觉:“……一起合作、当知己,也是很好的,不辜负相识的缘分。上次跟瑞塔这姑娘聊天呀,他们认识也是很有趣,你听——”她温柔地抬眸,却发现昏芒下柯屿的脸色苍白,“……小岛?你怎么了?”
商陆扶住了额。
他是失心疯了,看到柯屿听到瑞塔名字时的失落神情,竟然为此打破计划突发奇想邀请他和自己父母一起共赴晚宴。
商檠业和温有宜对他盯得紧,尤其是温有宜,虽然常把男朋友挂在嘴边开玩笑,实际上她的态度却很暧昧。商陆冒不起险,每每温有宜如此玩笑,他都淡定地照单全收,在父母面前营造出一种已经放下了的平和,又解释自己整日追在欧洲一是为了与斯黛拉的师生情谊,二是因为跟柯屿有合作详谈——
总而言之,他和柯屿,并非要再续前缘,只是因为工作和巧合才再次走到了一起。
温有宜这样问,便连商檠业也罕见地用关切的眼神看了柯屿一眼,“是不是不舒服?”他开口问。
柯屿如坐针毡,却还是勉励笑了一下:“没有,只是有点累。”
温有宜自责起来:“是我们不周到,明明你已经——”
“没关系的。”柯屿振作地说。
在温有宜面前,他和商陆已经不是交往关系,他们只是朋友,是商陆亲口说的“朋友”。他已经在父母前面开诚布公地扼杀了他们复合的可能。睡了再多次,上了再多次的床,他再自作多情无数次,他也就是……人前的朋友,人后的炮友。
难怪他不让他见父母。
如果能失礼地马上离开就好了。
他不再看商陆一眼。
是的,无论商陆如何与他互动、询问他的日程安排、讲述斯黛拉的趣事,他都笑着、听着、附和着、参与着,但自始至终都未曾再看商陆一眼。
只有商陆明确地叫他一声“柯屿”时,他才若无其事地抬眸,对上商陆深沉的隐含慌乱的眼神,无视他捏紧了刀叉的用力到指骨泛白的手,将脸上的神情和眼底的笑意都浮现得天衣无缝,完美地在他父母前控制在了朋友的生疏和客套内。
一顿餐用了两个多小时,要说宾主尽欢,似乎是的,但温有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出餐厅,迈巴赫已经在街边停着。这是来接商檠业夫妇的,他走到哪都会安排专属的车子。温有宜道过别后先上车,商檠业随后。后座车门关上,商陆还没问出口,柯屿已经率先说:“我打的,这里很方便。”
的确,迈巴赫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下四个乘客。
“等你打上车了再走。”
“不用,”柯屿终于看了商陆一眼,在夜色和路灯下温温和和的,“你先送他们回去,叔叔阿姨昨天刚到,想必时差都还没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