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高的楼层是无法做露天空间的,高空狂风将会席卷一切浪漫,纵然如此,巨大的环形透明观景落地窗也足够年轻人趋之若鹜。
只是今夜很安静。
“柯先生,您的朋友还没有来吗?”公关经理问。他刚才收到了柯屿的短信,说是会晚一点再过来。
这样的地方,灯光总是很昏暗,东点一盏小灯,西点一盏小灯,仿佛深谙这个道理,那就是世上的暧昧大抵经不起太亮堂的灯光,那会把彼此的仓皇、意图和拘束照得无所遁形。
柯屿笑了笑:“他有事,今天就不过来了。”
公关心里很遗憾。他还想等他心情好的时候,请他合影留恋,以便把酒吧的知名度更高地推介出去。但他现在当然不能这么做了,因为柯屿的面容看上去很苍白,笑容虽然和电影里看到的一样,但总好像下一秒就会走神出去。
正中的舞台上,放着乐器。
那是晚上驻场乐队的,他们也许是等得太久,所以去后台休息了。
公关经理看着他走上矮矮的一级台阶,经过了话筒架、穿过斜放着的电吉他、越过凌乱的黑色电线,躬身拣起一把贝斯。
舞台灯亮着,好亮。
他挎好肩带,手指轻拨,琴弦下流出一串低沉的音符。贝斯就是这样的乐器,永远只在它低频的舒适区,永恒而无聊地帮架子鼓和电吉他垫着音,耳朵很难去追逐它的存在,因为它一点也不耀耳。
公关经理认真听着,没有注意到玄关的暗影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这是您拿奖的那部短片的配乐吧?”
柯屿“嗯”了一声,“你看过吗?”
“没有,”公关经理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对我来说有点太艺术了,不过这个旋律很好听,有段时间比那个电影还火。”
“是吗。”柯屿始终低垂着头,指法生疏了,第一遍弹得磕磕绊绊。
三十万的曲子,他骗他三百,想起来就会忍不住微笑。
旋律第二次重复起,这一次流畅了许多,公关经理不再攀谈,两手交叠在身前,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他弹着。
舞台灯很明亮地笼罩着他,低频的旋律恒定而无聊。第一次看他弹贝斯时,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性感。很厌世,有点不耐烦,肢体里写满了百无聊赖,但双眸仍然专注。商陆当时想,他很矛盾,也善于掩饰,要看透他,不能看他的肢体、不能看他的姿态、亦不能只听他的话语——要看眼睛。
柯屿,有一双世界上最适合演电影的眼睛。
他其实很少弹乐器,对剧本陷入疑问时,才会抱起弹一会儿。商陆总幻觉这是自己第二次看他。他垂着眸,贝斯抱在怀里,连肢体姿态都失去了骗人的能力。他的难过无处遁形。
空落了两年的怀抱蛮不讲理地生出了拥抱他的渴望。但商陆知道不可以,最起码,不是双方情绪都到达顶点的现在。
曲子只弹了一半便难以为继。柯屿摘下贝斯,轻轻放回原位,就近坐在高脚凳上安静了许久,继而对公关抿唇笑了一笑:“抱歉,希望下一次可以顺利。”
他经过暗影下的玄关,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
明羡给他发语音,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听着很不真切:「怎么样,庆功宴一切进展顺利吗?你有没有冷落他、不理他,让他死心?」
商陆没回,退出对话框,再度回到了通讯录,那里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上面写着来自纪允的名片推送。
头像点开大图,是张电影截图,「无聊」里,他垂首敛目穿过长长的霓虹灯影,一手笼着手心的火苗,正准备点燃叼在嘴角的烟。
昵称是「柯屿」
申请留言是:我是柯屿。
朋友圈有照片,开启了陌生人查看权限。商陆没有怎么做心里建设,微微屏息地点进去。
原来都是他日常排练的照片,他甚至在里面看到了斯黛拉,老太太看着不太高兴,流露出古板又不耐烦的白眼,商陆不由得笑了一笑。
网上已隐约有风声流出,说柯屿从去年下半年便未进组,并非是在放空度假,而是在刻苦追求演员的更高境界。下面都在猜,「什么啊什么啊?去法国进修了?」「还是去好莱坞了?!」
不少人他,叫他宝贝,问他消失的这一年在忙什么。
自从分手后,商陆就没有上过微博了,公关口的一切事宜都有米娅代为总结汇报。他退出微信,进入appstore,下载微博客户端。界面蹦出,提醒他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