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谣?柯屿神情一松,既然是造谣,那就说明不是真的,是绯闻。他不想去探究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绯闻,为什么两人之间会出现这样疑似接吻的错位,只反复地想——是绯闻,谢天谢地。
他的勇气积攒得很慢,不是野草藤蔓一样滋生,不是冰雪消融自雪山尖流下终汇成溪流,是他捡垃圾收废品一样,一点一点,狼狈地捡起来、攒起来,像收拾纸板箱一样好好地捆扎好,日复一日地去晒太阳、去让阳光晒掉上面滋生的狼狈的、阴暗的、懦弱的霉菌。
他的自我也修复得很慢,不是一日通了,便如获新生,便立刻可以拥抱太阳拥抱新生。太久没见阳光的人多害怕阳光啊,他在角落里一点点把自己被打断的筋骨重塑、把被摔打得糜烂模糊的血肉一点点舔舐,等待时间给他的新的躯体。
新的躯体也是带着伤的,伤会一直都在,但伤敲进血脉里融入骨髓中,已经与他新的躯体不死不灭,他不会再怕。
这些过程好慢啊,捡垃圾的人也好像一夜之间暴富,可是不行。柯屿很怕有一天,商陆光临他还没收整好的回收站,说,这就是你离开我后的体面?然后轻飘飘地递给他一张香槟金的请柬,上面印着他和另一个人的名字。
幸好,……他终究没有来晚。
商陆不能细究他眼神里的侥幸和万幸,总觉得多看一眼,他想要拥抱他的渴望就会更深一分。他转身离开,生硬而赌气地要打碎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喉结滚了滚,他吞咽后说:“……我和瑞塔只是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不代表我对她没有好感。”
柯屿没有那么容易被刺到了,“既然有好感,为什么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他低声问,语气镇定中带着认真的探究。
言语里没有吃醋,看上去还挺关心。……像极了关心他个人问题的七大姑八大姨。
“啪!”商陆把鸡尾酒杯往大理石吧台上重重一搁,眼底浓云晦暗,说话也带有咬牙切齿:“你很失望啊。”
柯屿眨了下眼睛,很直接地说:“我不失望,这是我听到过最好的消息。”
商陆觉得柯屿这两年变了许多,不仅胆子大了脸皮厚了,话也更会说了。以前要听他一句“想你”得连哄带骗半天,但他现在好像什么话都能信手拈来。
但他最脸皮厚的一点,还是背着汤野来找他重圆。
辰野仍旧稳坐娱乐圈重头地位,以它为首的辰野系在艺人输送、经纪运作、影视出品投资等方面都有着稳定的建树,话语权并没有因为幕后大老板汤野的深居简出而衰退。
是的,从前保持着正常社交的汤野,在这两年一反常态,过起了销声匿迹的隐居生活。他很少出现在宴会上,就连辰野自己的发布会也不再出席,只推出了一位幕前的高管作为代表。有人说他生了重病,有人说他开始享受生活,当然,也有人说他是与人终成神仙眷侣,已经脱离了在娱乐圈呼风唤雨的低级趣味。
最夸张的一个传言,是说他毁容了,耳朵被撕咬掉半边,伤口一直从耳根处撕裂到了鬓下,创面之狰狞,他遍寻顶级整容医生也不过修复十之五六。这些伤疤,将会一直在他的明面上,如影随形,伴随一生。
商陆没有见过柯屿,也没有见过汤野,传言真真假假他难以甄别,但事实胜过他单方面的幻想,容不得他侥幸。这事实便是,一,在南山岛的深夜,他上了汤野的车,二,他进了辰野系栗山项目的剧组,一待就是一年半。
钟屏曾经和商明宝说过的那个邪恶童话故事,成了商陆作茧自缚的网,每一个午夜,这个故事都如同魔咒般从水面不详地浮现,提醒他,青年和恶龙才是真爱。这个故事自始至终都不需要骑士,尤其不需要一厢情愿的骑士。
商陆微微勾唇:“你现在口口声声要跟我重新开始,问过你老板的意见了吗?”
柯屿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他退出三月影视后,就只剩下了两个老板,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个就是叶瑾。
“……叶瑾?”关她什么事?柯屿有点懵地问,“她应该没意见吧。”
“我是说——”商陆说了一半,不耐烦地转身,“算了,你自便吧,失陪。”
“你是说什么?”柯屿追上去。
哪里来的小联合出品人惊喜侧目,问,“柯老师?商导?您二位是要再续前缘了?”
柯屿公式化地微笑颔首:“是的。”
商陆猛地扭头,如寒风般冷酷:“放——bullshit!”
出品人:“……?”
“你是说什么?”柯屿与他并肩而行,两人从从容容地从宴会厅三两聚首的宾客中穿过,一路收获非议无数,遇到打招呼的,柯屿每云淡风轻一次,商陆周身的冰冷不悦就更深一分。直到推开通往空中花园的玻璃门,柯屿又问了一次,威胁他:“你一直不说,明天我就登报说我们已经冰释前嫌。”
商陆两手插在裤兜里,窥探他们的目光消失了,他恢复了淡漠,微微俯身:“你不会以为这套对我奏效吧。”
“我就想知道你刚才原本想说什么。”柯屿怕他不信,“说了我就走。”
“很重要吗?”商陆略微不耐烦,微讽勾起的唇始终没放下。
“很重要。”就是有直觉。
“我说的是汤野。”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后瞬间有点不自在,好像在打听他的感情生活,甚至有了一层窥伺的卑鄙感。商陆马上低咳一声,把脸和目光一起瞥开,“你别误会,我对你们之间的交往没兴趣。”
柯屿结结实实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