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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第七百九十二章（第2页）

地窖不足方丈，靠墙设一供案，紫檀木所做。案板有四寸厚，上摆着十几尊巴掌大的金像。有三清四御，有八洞神仙，位置前后左右各不相同。记下其位，躬身拜了两拜，丁小六从怀内取出个小包袱。解开包袱，里头包裹着十几枚一模一样的削平了底的金蛋。

金蛋和金像皆是强磁铁刷金漆所制。案板其实很薄，中空为长匣。挪动上头的金像则牵动内藏机关。丁小六挨个儿小心翼翼以金蛋替下金像。今日皇帝来得突兀。高玄观不想暴露机关，遂悉数关掉，八个方位的各条青石板长条俱安全。元普若有代理人，会等皇帝走后才来动机关。

换完东西包起金像，丁小六吹灭油灯，一溜烟儿出去，关上暗门撤走。书房中静谧如初，丁小六藏身隔壁耳房房梁之上。

外头皇帝不听众道士辩驳，率领云光等人大摇大摆离去。留下御林军捉拿观中道士，一个不留。没过多久，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道士匆匆赶来书房。丁小六从格窗外窥视，正见他打开地窖蹦下去。随即听见嗐声跌足，道士蹦出来，急得在屋内团团转。御林军吆喝声脚步声渐近。道士匆匆关闭暗门。没多久，御林军闯入，将他抓走了。丁小六琢磨着，对上云光、元普铁定白给。遂提前动身离去，潜入了京营节度使衙门。

这些道士皆皇族子弟，云光不敢乱来。幸而他衙门大，寻两个院子好生关着，有点心有茶水。至于审问，已得刘太监暗示，走个过场便好。

事儿传到锦衣卫衙门，裘良直从椅子上蹦起来！顾不得吃午饭，连声喊“拉马”，奔玉清宫求见元清。元清也刚刚闻讯，正骂呢。二人同进宫面圣。

及相见，皇帝抢先得意洋洋说自己抓到了贼。元清沉着脸告诉他，金锭子为太祖爷所留。皇帝自然不信。你是道家的、元普也是道家的，你还在大高玄观混过。你袒护他。横竖元普不把内库里的东西还回来，朕断乎不饶他！高玄观也必须迁出，另设一男观。你们成日说朕肆意妄为，他们观中才是真的毫无男女大妨呢。天家颜面让他们丢得干净。

元清不愿告诉他实话，急得脸都涨紫了。许久，一跺脚，转身便走。

老道姑终究上了年纪，没办法轻易改变自己的节奏。回到玉清宫撒一阵闷气，命给毕安、云指挥使、景田老侯爷等人传话，让他们今晚悄悄来玉清宫议事。

可今上之行动力非旁人可比。圣旨既下，云光两个儿子点起御林军、推起小火炮，哄哄闹闹撞入高玄观，开始拆他们与大高玄观之间的围墙。

如此大乱子，大高玄观当中一众修行的仙姑纷纷派奴才前往探听，才知道观中还藏了个男观。这里头多少公主郡主娘娘？登时有儿子的给儿子写信、有兄弟的向兄弟告状、有娘家的回娘家喊冤，哗啦一阵跑出去上百位奴才。等锦衣卫得到消息，满京皇族尽皆知道了。

元清双眼一闭：纵然皇帝答应留着高玄观，宗人府也不会答应的。她想着，事到如今，唯有自己临时搬过去住着。且需赶紧把元普给弄出来。那是个自小出家的真道士。就算扛得住严刑逼供，也必扛不住套路哄骗。

她才刚想到，人家已经做到。云指挥使亲自跑了来。方才云光给叔父捎话：他派两个机灵斥候假扮衙役送茶点，顺带跟元普闲聊。元普不留神说了金子的来历。

每隔三个月，有人借送菜之名往观中送箱子。箱子大都是灰扑扑沉甸甸的，卸货也是送菜的做，道士们从来不打开。另有一只雕得精美的箱子，是给道观日常使的金锭子。观中少使钱，宗人府也一直送东西进来，天成日久才存下那许多。隔两天再开库房，旧灰箱子悄然消失。高玄观里没人知道被谁搬去了何处，库房的锁也从没坏过。皇帝只要不傻，就该猜到高玄观库房内里或旁边必有密道。

元清和老云大眼瞪小眼，束手无策。半晌，硬着头皮商议应对。没等他们想出法子，宫中急报：皇帝命刚从俄罗斯赶回来的心腹幕僚涂先生去工部召集修太上皇陵寝的匠人，往高玄观库房寻找地道。先将库房地下挖开，没有再挖旁边的。若天黑没挖着便燃火把接着挖。

云光的斥候忽悠元普时，丁小六就在后窗听了个正着——如此看来，连矿工工头景田侯府自己也不知道金子是送给谁使的。大高玄观周遭的详尽地图丁六爷早老看熟，还踩过点。其地偏僻，连破土地庙在内，能算得上房子的只有七处。当即赶去哥谭客栈。先庆王府的老黑领着一群手下，驻扎在此随时支援。丁小六与他商议，派人手持千里镜远远的盯住那七个地方，必有一处是从高玄观内运出金箱的出口。元清既老且多疑，很快就会派人查看是否有蛛丝马迹。

没等多久，果有两匹快马跑入土地庙，里里外外查看一番离去。大白天的，马蹄上裹着布。离开时，当中一人跳下马来，一小段一小段清理浅蹄印。算他们倒霉，守土地庙的正是老黑本人。老黑艺高人胆大，悄然缀在后头跟到大路上。二人信马溜达，老黑跟起来毫不费力。到了城门口，老黑向守着的兄弟使眼色，兄弟便接力跟踪起来。

那两位进城后立时走散。一个去了玉清宫，另一个去了城南一家大布行。

这布行很单纯，只卖些粗布，从来不卖绫罗。布匹甚和软结实，京城多家僧寺道观与他们有生意往来。既是大布行就好办了。地方大、伙计少。偷偷蹦个丁小六进去，摘走一张货品上的小签，压根没人知道。

当晚未及二更天，涂先生挖到了高玄观库房的地道入口，一路追至土地庙。土地庙破败不堪，连香烛残迹都落了许多灰尘。然而涂先生眼尖，在供案内侧寻到了一张小签。很新，只能是近日刚刚落在此处的。

遂喊开城门，与二位云少将军率领御林军直扑小签所示布行，眨眼裹成个天罗地网。

此时高玄观围墙已悉数拆干净，元清等人正聚在玉清宫商议对策。闻听姓涂的包围布行，个个呆若木鸡。迫不得已，命人放出信号烟花。

布行东家原本唱作俱佳的跟涂先生喊冤。耳听信号，毫无反应继续演戏。屋内有位长随打个大呵欠，另一个跟着打。二人相对苦脸，趁人不备偷偷溜出去，自称上厨房查看点心、喊小伙计进来服侍。明眼人都猜他俩必定偷懒睡觉。

耗了足有两柱香的功夫，布行东家一拍大腿：“哎呀对了！小人那儿有个东西古怪，不如取来大人看？”涂先生点头答应。

东家起身去了后头搁杂物的大库房，咣当咣当瞎翻。守着他的御林军难免松懈。察觉许久没听见动静，兵士大声叫喊，没人答应。里里外外寻不着，忙去前头禀告。

涂先生惊呼：“不好！我懈怠了。”再细搜布行，东家和两位长随皆踪迹不见，还另跑了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