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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0章 第七百九十章（第1页）

话说东平郡王来江南寻找人才联姻，撞见柳湘莲。二人同去吃酒，相谈甚欢，约定明日再来。薛蟠终究不敢巴巴儿看着柳湘莲掉坑里，写张笺子跟他打个招呼。惊得柳湘莲当即酒醒，骂骂咧咧。

次日两人再聚。柳湘莲扮作诸事不知，依然与穆王爷谈天说地。

酒至酣处，老穆笑眯眯道：“柳公子，我与你极投脾气。你可巧不曾娶妻。我许你一门好亲事如何？”

柳湘莲笑摆手道：“多谢穆老爷惦记。你觉得是好亲事，与我却未必。还是罢了。”

“你怎知不是？”

“咱们虽才刚认识不到十二个时辰，穆老爷的观念我已清楚。依你看，高门大户、公侯王府必定是好的。可这些人家拘束极多，且认定女婿当竭心尽力替他们着想。一桩事你把好处给外人，岳家必跳脚抱怨。”

穆王爷皱眉：“为何宁可给外人也不给岳家？”

柳湘莲无辜道：“忘了啊。”

“如何会忘记？”

“不想记那么多，嫌累。若岳家派人提醒，我必嫌烦。”

老穆瞠目结舌！登时减了兴致。柳湘莲还笑嘻嘻说时新故事，半日才察觉老穆不大高兴，体贴询问缘故。

老穆长叹道：“实不相瞒。素闻江南多才子。老夫这趟本受了朋友之托，替他们家孩子寻个好姑爷。”

“原来如此！”柳湘莲道，“穆老爷，若是替令友闺女寻个好丈夫，多了去。可若是替令友家族寻个好姑爷，只怕寻不着。”因冷笑道，“无非是看着权势显赫、实则一代不如一代，想找人支撑。没上进心的，粗茶淡饭与锦衣玉食毫无二致。有上进心的，只看先头吴贵妃之父便可知，娶他们家女儿要损仕途。”老穆张口欲辩，柳湘莲抢先接着说，“我记得还有一个，榜下择婿休妻新娶。借岳父的东风往上窜，掐准时机把岳父卖给仇敌，休妻娶回原配。”

穆王爷道：“不过偶尔那么个人。你只瞧荣国府的大姑爷。”

柳湘莲摇头：“贾大姑娘来江南学习游历，认得了林皖，互相爱慕。因她知道自家上下皆势利眼，才托姑父收林皖做嗣子。世人都觉得林海运气好，殊不知是贾元春眼光好。颓败之族敢放女儿自主择婿么？先已糊涂，才会颓败。既然颓败，必然吝啬。唯恐姑娘挑个不顾娘家的女婿过小日子。谁也不傻，又遭白眼又费力气支撑岳家作甚？”

穆王爷强笑道：“柳公子过谬。哪里就会遭白眼。”

“礼贤下士之家何至于落到族内养不出人才？”柳湘莲嗤道，“无非旁支胜过嫡支遭打压罢了。你那朋友敢不敢阖族选人？或是他嫡孙已将优秀堂兄弟得罪干净。穆老爷听说过琉璃燕子蒋二郎么？乃是京师绿林瓢把子。”

穆王爷好容易跟上他的思维，还没来得及想辩驳之词，又绕远了。“不曾。”

“平原侯蒋家败落后，他买下官卖的太太小姐，安置老幼于京郊农庄。”柳湘莲悠然道，“仅此而已。没替小少爷请先生，遑论出钱弄回发配的爷们——举手之劳，他就是不做。”

老穆深吸了口气，许久才说：“平原侯府……想来苛待他狠厉。”

柳湘莲就等这句话呢，露出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不曾。听说他小时候与嫡长孙蒋子宁同在家学读书。因功课极好，唯恐宁大爷不自在，先生只字不夸他。后来他便懒得读书，拜师学武去。蒋家也没人找他。不到三年已井水不犯河水。”柳湘莲笑眯眯双手托下巴，“这叫做，君既无情我便休。”

老穆“哎呀”一声拍案而起，半晌红了眼圈儿：“我竟忘了。全忘了。”又终于落泪，“老了，不记得了。”因告诉柳湘莲，“我本行伍出身。打仗之时岂非如此？你待袍泽亲厚，袍泽才肯替你搏命。你吃荤他吃素，一遇见风声不对他跑个撇脱。”

“正是呢，万事同此理。”

穆王爷信心骤起。柳湘莲见他眉飞色舞，猜度多半想歪了，出言试探。老穆正欢喜，没大留意嘴，直说了出来。原来他盘算着回去查看族中子弟。遇上好的，选来过继到嫡支。没考虑过人家答不答应、自己儿孙答不答应。柳湘莲顺着他说几句好听的，并不提醒。多碰几鼻子灰对这老头有好处，也算尽忘年交之谊。

与老穆拜别，柳湘莲信马溜达回家。走到路口，忽然想起上回晴雯没找着他，便拐个弯儿过去打招呼。今儿涮了王爷一顿，顺带炫耀。

进办公室一瞧，晴雯双手撑桌案站着，满脸的英勇就义。柳湘莲问道：“怎么了？”

晴雯“咚”的坐下。“无事。”

柳湘莲偏头打量她片刻：“可用得着什么？我买去。”

“计算器。”晴雯指案头两尺高的一摞文书，“这些，全都要算。”话音刚落，她“噗”的趴下。“债多了不愁，我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