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菲克终于挂断了这通显得有些黏糊与肉麻的远程通话,奥古斯特也已经吹干了头发,柔软蓬松的铂金色短发散落在男人的额前与脸侧,没有了发胶加以定型后梳,给人的感觉顿时又年轻柔软了不少。
现在的时间是晚间的十点零三分,两位成年人为自己规定的赛中睡眠时间,是最迟不得晚于十点半入眠。
也就是说,两人还可以再聊聊。
显然,菲克还想再聊聊,他是率先洗漱换睡衣的那一个,刚才通话时就是趴在了床上,这会,他直接翻身坐在了床边,隔着并不算太宽的间距,用脚踹了踹奥古斯特的床。
“嘿,伟大的沃尔夫队长,你在看什么呢?”
房间内的大灯与床头灯都开着,以保证光线的明亮与充足,此时的奥古斯特正靠在床头,他的身后垫着一个枕头,手中拿着一个ipad。
奥古斯特低着头,手指仍在ipad上滑动着:“苏舟发了一条推特,我刚刚也发了一条………还是足球那边的事情,你知道我和贺铮是很好的朋友,我在看后续的舆情反应,不过这都是十分钟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我正在翻着我的ssenr,看看里面有哪些‘可以帮的上忙的人’。”
奥古斯特的目光终于离开了ipad,他转头看向菲克,做了一个向上指的手势:“帮得上忙的人——无论是真的能起到作用的那些人,还是只能起到施压作用的报社记者,我在翻翻我有哪些人的联系方式,毕竟,你知道的,人太多了,我记不清这些。”
同样是世界级球员却完全没有太多的“能帮得上忙的人”的联系方式的菲克:“…………”
菲克·霍夫曼安慰自己,正常正常,这都是正常操作。
“所以苏舟还好吗?”见奥古斯特放下了ipad,也有聊一聊的意思,菲克确实担心地问了出来。
“应该问题不大,”奥古斯特微微颔首,“我刚才也和阿杰尔联系过了,英格兰那边的队医表示,只要苏舟肯好好修养,大概一周左右就可以彻底痊愈。”
相反的是贺铮那边……
奥古斯特只希望,痊愈后的贺铮也能够恢复良好,毕竟足球运动员在伤愈后状态下滑的事例比比皆是。
由于奥古斯特的口吻非常平和,菲克松了口气,然后立马就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而且苏舟可真是太有创意了,虽然现在想想,既然自己不能说话,那么找一个能代替自己发声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他怎么就能想到要用siri呢?——放心吧奥古,有着尤利安那么强硬的态度在,我觉得苏舟会好好地爱护他的嗓子的………今晚的他真是吓到我了,还好他没事,他和那位r贺的感情真好。”
“苏舟和贺铮是认识很多年的青梅竹马,”奥古斯特了解的更多一些,“在苏舟刚出生的时候,贺铮就认识他了,从苏舟刚刚记事的时候开始,贺铮就存在于他的记忆拼图里………就像是你和恩雅一样。”
哦,恩雅,他的女友,他的妻子,他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菲克挠了挠鼻子,心中淌过暖流,不禁就有点得意。
这么好这么好的恩雅,是他的女友,他未来的妻子,他们如此顺利地走到了一起!
只是想想,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的细节,菲克就觉得很开心:“嘿,是啦,我和恩雅,从初恋直接走到结婚的青梅竹马式感情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这么一想,我似乎也能理解苏舟的过呼吸了,如果恩雅在赛场上出了类似的意外,就算不一定会过呼吸,我也肯定会又慌又怒,理智全无,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把所有对她施以黑手的对手与裁判都痛揍一顿。”
——恩雅·雅各布·穆勒,众所周知的菲克·霍夫曼的青梅女友,比菲克小三岁,获得过职业女子空手道的世界亚军,并且在德国本国举办的业余气枪赛事中也取得过不错的成绩。
总之,嗯,同样也是站在世界之巅的女人。
菲克本来只是感同身受地代入了一下……
……却接着在奥古斯特有些意味不明的眼神中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我没有在想苏舟他和………不对,你不是这个意思吧,奥古斯特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奥古斯特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化被动为主动,“菲克,除此之外,你还想和我聊什么?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迂回的插曲,你可以直接问出你想问的问题。”
这……
菲克与奥古斯特对视了两秒,才放弃了什么一般,低着声音说,语气顿时萎靡了不少:“好吧,你大概也猜到我真正想和你说的是什么了——这也不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谈论这个问题了,奥古斯特,我知道我对我之后的德国队队员太……过分友善了,可是,我说真的,这真的不是我们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了,你为什么不能对尤利安稍微好一点点呢?我的要求不多,起码,起码把你对待小罗德的态度放到尤利安的身上也可以吧?尤利安把他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乒乓球上面,我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你的差别对待,但是,在我看来,哪怕不说苏舟,只是和罗德里格斯·雷耶斯相比,你对尤利安也太冷淡了。”
菲克·霍夫曼盯着他的队友、他的队长、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先生,一字一顿地问:“奥古斯特,尤利安就这么不值得你期待吗?”
“——我知道我并不能使奥古斯特满意。”
在本·诺依曼露出了于他而言堪称罕见的愕然、甚至带着一点点慌乱的表情下,尤利安一字一顿地吐字清晰。
“最初,我以为是因为我不够努力,可是当我成为了德国下一代中最最努力的那一个后,奥古斯特的眼里依旧没有我的身影。”
“然后,我以为是因为我不够出色,可是我发现,他的眼中其实映入过很多小将,包括罗德里格斯·雷耶斯………我其实很羡慕雷耶斯,他是那种会让我觉得‘真好啊’的别人家的孩子。”
“后来,我以为是因为奥古斯特就是对我这样球风的球员不感兴趣,但是我又听到了他充满遗憾地说‘卢卡斯·约恩本可以在单打的领域里走到更高的位置,可惜了’。”
“最后………其实也就是近几个月内,在贝克尔教头的提点与苏舟让我意识到的一些事情里,我想,我大概是缺少了某种东西,于是我开始了思考,我开始了试探,我开始在一片安静的黑夜中试着摸石过河,然后我认为我找到了这种东西,但是……”
但是……
尤利安侧过了头,看向了定格在电脑屏幕上、还处在赛事开头时的比赛画面,这时的他与罗德里格斯·雷耶斯甚至还没有入场,而是站在隔离板外,站在各自的国家队里,如果他在此时按下了继续播放,然后拉动进度条,那么他就会看到一张又一张的被冠以“惨烈”与“惨败”之名的幻灯片,它们沉重,现实,铺天盖地,层层叠叠。
——它们已经发生。
——它们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