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发出来了,那声音竟然是带着哽咽的。
尤利安急促地倒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就像是让他从噩梦中惊醒,又像是让他陷入了一段新的噩梦,可是至少他可以顺利地发出声了。
“对不起,”尤利安清晰地咬着字,“教练,队长,菲克,本,对不起,我输得这么……这么……”
……指尖陷入掌心,尤利安说不下去了。
一旁,如果不是因为得到了来自教头的明确命令,菲克早就已经把自家的小甜菜搂在怀里好好地抱一抱了。
然而贝克尔·沃尔夫冈禁止了一切的口头与行动上的“安慰”,所以,除去落败的尤利安·阿茨特本人,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就连他们的身姿也没有半分变化,站位也没有移动分毫。
乍眼看去,德国队这边的气氛犹如被凝固成了冰冷的实体,完全算不上好。
而解说室这边的气氛也不算好。
解说室中,德西两位解说的任务仍未结束。
“这场比赛里暴露出了很多问题,”德国解说弗雷德里克生硬地说,“赛后我们需要好好地复盘解决一下………遇到问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要怎么解决与跨越这个问题。”
放在十年前,任何一个与乒乓球扯上关系的德国人都不会说这种几乎可以被定义为耻辱的话,但是奥古斯特·沃尔夫的事情已经给了他们十足的“教训”,近几年里,就算依旧有人持有意见,想要批评、怒吼、大骂,也同样会有那么一群不会轻易地被失望与愤怒所操纵的人,试着在其中冷静斡旋。
弗雷德里克·施瓦茨就是这样的人。
而与略有凝滞的德国人相比,西班牙解说埃尔南就快乐多了:“大胜!漂亮!精彩!谁会不为了这样彻头彻尾的——好吧,是不彻头但是非常彻尾——的胜利而感到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呢?屏幕前的西班牙球迷们欢呼吧!今夜是属于我们的!!让我们一起为罗德里格斯·雷耶斯戴上王冠!他就是今夜当之无愧的王!——嘿,苏,我知道你和阿茨特也是非常好的朋友,不过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罗德说的吗?”
不,苏舟当然有,他当然知道他应该兴高采烈地对他的西班牙友人送上祝贺,但……
……他现在的心情实在不能说是好。
尤利安的输球并不算什么,完全不算什么,但是以这种方式、这么惨烈的方式输球,苏舟实在是……
看看尤利安在最后那明显是失神、乃至是失魂落魄的表情吧,苏舟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至少是在这一刻——或许十分钟之后的他可以,但是这一秒的他真的不行——这一刹那,苏舟真的无法欢欣鼓舞地对罗德里格斯奉上激情洋溢的祝福与赞美。
……唉。
最后了,苏舟也不用siri了,他扶稳了话筒,嗓子的轻微撕裂倒是在这一刻成为一个绝佳的理由,就算他的声音低一些、语速慢一些、情绪上的起伏并不算大,这也是可以被所有人理解的正常:“罗德,非常棒,太棒了,他是,这么的,出色,更强了,危险,狂暴,独一无二,期待与他的,下一次交手…………耶!”
知道中国苏的嗓子大有问题,能得到这些话的西班牙解说很满意了。
但是苏舟还没有结束,不等弗雷德里克示意,苏舟便闭了闭眼,凑近了话筒继续说:“尤瑞,很棒,对,非常棒,突破自我,进步,只是平衡……有点把握、不好,‘新’与‘旧’,融合,不是很好,需要教练、队友,帮助………但是,前几局,我们,都看到……咳、咳咳咳咳……咳……”
!
苏舟这一咳吓到了两位解说,弗雷德里克立马递水,埃尔南亦是急忙大叫:“!苏!别说了,你现在每咳嗽一下我的心跳就漏一下………你还想说?”
苏舟一边艰难喝水一边小动作点头。
埃尔南抓抓头:“那……那还是用siri?我和施瓦茨先继续说说我们的看法,你先打字?”
苏舟想了想,点头,毕竟他觉得自己想说的话确实有点多,并无法靠简单的三言两语说清楚。
埃尔南与弗雷德里克继续进行赛事后的收尾。
苏舟先是轻轻地揉了揉一直在作痛从未停歇的嗓子,然后又拿出了手机,手指熟练地快速打字,再次感谢现代科技的便利,可以让他这个今夜的小哑巴借由siri的口,并不是无理智地去偏袒他落败了的朋友,而是实事求是地说出他的看法。
一分多钟后,苏舟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对着两位解说晃了晃手机,示意自己已经打字完毕。
两位解说巧妙地把话题又绕到了苏舟的头上。
于是套着siri皮的苏舟再次开口:“重新来一遍,尤瑞很棒,是的,我没有说错,也不是在偏袒,请大家听我说,我觉得尤利安·阿茨特很棒,超乎了想象的棒,这一场比赛的他带给了我太多太多的惊喜,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在固有技术上再去进行突破的巨大革新。”
“看看前两局,尤利安的革新无疑是成功的,这证明他的大方向是没有错的,他的努力是有效的,但是为什么后面的几局却急转直下呢?”
“我认为,只是我认为,括号,强调,括号,这是因为尤利安在后面的几局渐渐地、完全地失去了自己的步调,也就是‘新’与‘旧’的衔接融合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