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随口抱怨,借此宣泄烦闷,没想到会被对方认真对待。
但一个非咒术师,能提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无非是让他以绝对的力量杀光迂腐高层吧。
可咒书界本就是咒灵多,且会源源不断诞生,咒术师稀少,又几乎是一次性消耗品和不可再生资源的存在,且不说杀光高层去哪里补空缺,就是用这种暴力手段……
他说出了自己轻蔑,谁知上梨子御酒并为如预想般露出错愕和被侮辱的怒意,反而很认真的回答。
“可没有哪一场变革是不流血就成功的。”
变革。
五条悟被击中了内心,他一字一顿道。
“但杀戮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所以我选择了教育——培养一群志同道合的可靠同伴……”
“您做了几年了?”
又一次被打断话的五条悟不悦:“什么?”
“您教育了几年。”上梨子御酒丝毫不矗他:“您的变革,执行了多久,有什么成果?”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盯着青年看。
虽然隔着一层眼罩,但那目光带来的威压却丝毫不减,空气的流通都似乎变的缓慢,如水淀粉勾芡一样胶着起来,他似乎有点生气了,但不可否认——
上梨子御酒的问题一针见血。
沉默了一会,五条悟回答。
“零。”
咒术师实在是太少了。
日本仅有两所咒术学校,且每年新生超过三人就算大班,毕业率低的堪比在缅甸从事金融行业,‘志同道合的可靠同伴’往往还没培育起来,就被迫夭折了。
五条悟的办法,无异于在常年下冰雹的冻土层栽种,新芽刚冒头就要面临被摧毁的风险,长成的机会小的可怜。那些少的可怜的种子里,还包括质量和心态不过关的。
“十年,我带过二十六个学生,牺牲在除咒中的有十一个,面对同伴的死亡和咒灵的威胁心态崩溃,辍学退学,远离咒术界的有四个,与生俱来的术式不适合战斗,成为辅助监督的有三个。”
也就是说,这十年,五条悟培育成功的咒术师,只有六名。
“还有三个才读一年级。”五条悟捂住脸,声音闷闷的。
他记得每一个学生,也清楚踩在他们血肉堆砌而成的道路上粘腻软滑的触感,每当有学生在朝夕相处的同伴尸体前崩溃痛哭,第二天选择离开时,他都会默默祝福——
恭喜啊。
然后继续面对新的学生,新的尸体,护住从冻土钻出的岌岌可危的新芽。
教书十年,归来仍是新人。
五条悟知道这是死循环,知道这是无用功,那又能怎么办……
“因为您根本就没真的想改变啊,纵观世界古今,没有任何一场变革是通过教育完成的,教育从来都是基于地基稳固的基础上,向人们输送的胜利者的观念,作为变革手段而言,它温和又无用。”
五条悟反驳:“什么叫我没真的想改变……”
“自古变革者,都必须有一个坚定不移的目标,无视一切阻碍,只为心中的大义,可您瞻前顾后,怕流血,怕牺牲,归根结底其实怕的是改变,是事态-->>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受控制。”
上梨子御酒咬字清晰,声音中不包含任何情绪的在书房中回荡。
身后突然传来东西坠在地毯上的闷声,五条悟猛的回头,发现刚还窝在红发青年怀中的那只猫,竟和鬼魅似的不知何时移到书架边,山竹似的白爪前,是一本《全球通史》。
他心一惊!
这只猫是怎么躲过六眼……
五条悟突然笑起来。
“你说的对,我就是害怕,我害怕对高层下手,受御三家恩惠的普通咒术师们不再除咒,只剩我一个人扶着咒术界,我害怕御三家的政权崩塌,以我的本事无法构建起新的维护稳定的体系,就像我因为走神没注意猫的移动轨迹而惊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