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远捧着蜡说:“我聪明吗?路小道,跟着我的灯,以后就不会迷路了。啊,我又聪明又浪漫,是个宝吧?”
路野喉咙发酸,乃至整个面颊骨骼都发酸。
他就算真的会算命,也算不出,刚见面时那个一言不合就要炸地球、宇宙都容不下他的杀手小酷哥,现在捧着一个香薰蜡烛给他照明。
让他再弹一次妈妈留下又被抢走的钢琴。
琴音从路野手指流泻出来,路野说:“我妈总会编一些歌。有一首这么唱的,云层背后有神明驻守,神明若要归乡,会有天使先来探望。”
真有天使啊。
八十八个键,能弹出最温柔的旧桃源,也能弹出壮阔的乾坤天地。
人这一生,谁不是浪里行船,有人业大船大,有人万里一孤舟,有人一帆风顺,当然也就有人波澜不止、流浪生死。
航线交汇,碰见了,一艘船里先亮起一盏小灯,就结伴同行,不再迷路。
人们学会相爱时,灯火就会指引他们相遇。
路野手底下柔缓的曲子陡然转换,成壮怀激烈的热血曲,老了才要细水长流,少年时代就是浩浩荡荡。
少年此刻十七八,不载忧患,不受裹挟,只乘风破浪。
路野弹到尽兴,也哭到尽兴。
不管妈妈在哪,就是想告诉她,她说的天使,他好像碰见了。
路野对冬天的印象总是不好,好像所有不愉快的事都跟冬天有关,肃杀寒冷,格外孤苦。
但今年冬天,他却过得极安定。
可能有道光吧,他一侧头就看得见,一抬手就摸得到。
可惜这道光为了夜黑风高跟他偷渡去弹琴,吹了风,咳嗽了。
海远天天咳嗽得不行,倒也不是感冒,就是咳。
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被迫戒了烟。
路野直接枉顾校规,把他的大功率电器小茶炉带宿舍,每天煮梨汤。
舍友们跟着沾光。
那天看见海远跟路野牵手那位室友,又在好几个晚上看见路野因为海远咳醒给海远拿水喝。
这位室友总觉得自己可能得享年十七岁了。
太可怕了。
海远简直成了一位时间管理大师。
要偷偷排练元旦节目,要写学渣的卷子赚钱,还要成天本色出演无间道。
海远累得不行,每天都困得跟三百年没睡觉一样。
路野觉得奇怪,说:“你最近觉有点多啊。”
海远摇头,深沉说:“这不是觉,这是爱。”
这都是为了让小野哥拥有一架自己的钢琴付出的母爱啊。
但讲真,钱可太难挣了。
辛辛苦苦一个月,也就赚了不到一千块钱,海远怀疑自己是下凡做慈善来了。国家队扶贫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还有半个月元旦,他们拖拖拉拉的节目排练终于认真起来。
周五期末考试前最后一次月考,考完全班借了教室排练合唱。
合唱是一首毫不令人意外的《明天会更好》,但因为海远要在里头加三十秒的街舞,所以结束的时候曲子会戛然而止。
合唱停止之后,海远会来一段,最后大家一块念一首诗升华主题。
海远这一段不能让路野知道,因为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