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没想这么快暴露,”周致知说到这里停了停,双手娴熟地捏了个法决,丝帕遽然化作梱仙绳紧紧束缚住林秋白的双腕,他伸手狠狠掐住林秋白的下颔迫使他抬头:“但是你看,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远处便是沧落入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段景生被绑在木桩上,瘫软如泥的四肢手心足踝全被钉上灭魂钉,四周白旙招展,地面刻画着大型符阵怨气冲天而起,海水无声翻腾,沧落封印摇摇欲坠亟待碎裂。
“宿蔼、宁朗那群小朋友你很在意他们吧?”周致知掐住林秋白把他生生拖到段景生身边,低头注视青年昳丽青隽的脸,长发如瀑散落肩头,一双眼眸如被清泉浸泡琉璃剔透,抽出尖刀抵住眉眼:“他们现在都在海域岛,沧落封落一破万千魔气倾匣而出,他们毫无防备,首当其冲。”
“这真是个好机会,是不是?”他嗓音沙哑。
旁边木桩上段景生被痛苦折磨得神智不清,但看到双手被缚的林秋白还是咧嘴大笑起来,张大的嘴巴暴露出腐烂的舌根,他恨毒了林秋白——
即使饱受折磨,他见不得林秋白好过。
察觉到掌下青年背脊瑟瑟发抖,周致知得意带着恶意地轻笑起来,而等他掐着对方的下颔迫使青年抬起头来,却对上一张笑吟吟的脸,没有任何想象中恐惧和畏缩。
周致知愣住,听见他轻言轻语:“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我才把机会送到了你的手里呀。”
内心“咯噔”一响,周致知:“你什么意思?”
林秋白半垂下脸,既翘又长的眼睫拢下小片阴影,玉雕瓷琢的眉目有如蒙在雾中晦暗不明,看不真切:“沧落的解封方法你是怎样得到的呢?”
周致知立即抬头去看段景生,这是段景生在魔君府邸里收藏尘封的竹简里找到的,后来段景生瘫在床上不能动弹才让小师弟送给他。
难道居然是林秋白早就准备好的?
他一早就想通过段景生……
不,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微湿的风吹拂着散落肩头的发丝,洒落其上染上一层朦胧水汽,似乎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林秋白歪着脸说:“你自以为藏的很好,但我早就察觉出暗地里有人在针对我,最初是郁楚辞得到的心魔曲,如影随行的伺窥,到邱子见说的邀约信……”
“所以我用解封阵法来试探或者说引出你,你看这不就咬钩了么?”
周致知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他忽觉渗入骨缝的冷意,咬牙:“你竟以沧落封印为诱饵!?”
“其实请君入翁只是附带,我真正的目的……”林秋白睫毛缓慢扇动,吐字清晰:“只是想解封沧落而已。”
他嘴角朝上勾起,双手轻轻一挣就挣脱开梱仙绳,骨肉匀亭的手如瓷一般玉白透明,血管宛如淡薄青雾凝着溶溶冷光,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丝帕,一寸一寸拭净上面的污渍:
“毕竟白月仙君善良仁心,不可能做出释放魔蜮这样算尽天良的事情,永远一身清清白白,不染尘埃和白雪。”
“相信……你也能理解我吧?”
眼前青年竟然那么早就察觉到他的存在,一步一步把他引导出来,甚至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你……”周致知脸部肌肉抽搐着,死死瞪着他,满脸震惊,他震惊的不是地上断裂的梱仙绳,而是青年背后铺天盖地张牙舞爪浑浓郁的魔气。
——林秋白根本不是修士,而是魔修。
梱仙绳只能梱仙不能束缚妖魔。
敏锐察觉到不对,周致知反应奇快,想要后退,然而他却惊骇发觉紫府灵气竟然被不知不觉封印住,一根锐利的魔矢却陡然洞穿他的下·腹。
林秋白:“箭矢不应该径直瞄准,而是指向目标即将到达的位置。”
意味深长,一语双关。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瞧着地上的人,眼里不掺一丝感情,平静甚至没有半分波动。
浓郁到让人作呕的魔气缠绕上他的喉骨,周致知呼吸困难,脸惨白如纸不断干呕,随着拼命挣扎,声音逐渐嘶哑:“你……你……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林秋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会选这样一条路。
“不破不立,以暴制暴。末法年代,唯有修魔才能长生不朽,”如果得到永生,失去仙道又算得了什么?
林秋白视线逡巡着阵法,慢条斯理地修改了两处错处。
“从重塑灵根起,我就在布局谋划,从此修真界尽归魔域……”林秋白眼睁睁看着翻滚的魔气宛如沸水一般撕扯着段景生的躯体,听着耳边传来阵阵悦耳动听的惨叫,他眯起眼睛,就像是在享受仙乐:“等到大事已定,事后还有已经逃走的翰天宗宗主可以证明——沧落封印是被周家公子和不堪嫉妒的前仙首所打开。”
“林秋白,永远清清白白。”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有意思,他勾起嘴角轻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