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前月下。
……
后来恢复高考,次年初春,他爷爷成为了老三届的头一批新生。
他奶奶则出现得较晚,直到78年的秋天才出现;说是他爷爷在学校里找了许久,最终才找到的人。
盛少爷讲这故事时昏昏沉沉,支离破碎,头顶悬着星星与月亮。
犹如一个过往时代的缩影。
——又如在峭壁上开出的,一朵洁白桔梗。
……
思归知道盛淅家里感情挺好的——他是个全方位的模范生,也健全得方方面面,归归拒绝打扰那个健全的大家庭,一个人挤进了嘈杂的海边年集。
归老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
她明明没啥想吃的,啃了半个小面包就吃不下早饭,但仍觉得在家里呆不下去,跑来集市上和人挤着,随便称了点锅巴和糖三角,还有论袋装的米卷。
然后归老师称了点猪耳朵类的熟食,下午打车去了墓园。
除夕下午,是祭祖的时间。
公墓人不少,寒风凛凛,思归裹着最厚的羽绒服,将祭品一样样摆在了妈妈和外公外婆的坟前。
“也算团圆。”归归在北风中小声道。
那把骨灰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思归亲手一块块拣出来的骨骼,它曾支撑一个人在世上走了五十多年,从一个孩子到一个少女,再到一个独自支撑起家庭的、巍峨的人。
“我快到你上大学的年纪了。”归归笑着说,“姥姥如果在的话肯定很高兴,家里要有两个大学生。”
“我从来没见过姥爷。”余思归靠着墓碑道,“这么一算,其实我也没太见过一个完整的家庭。”
“别的小说里都写那些单亲家庭的小孩,小时候就被同龄人戳着脊梁骨,骂没爹的小孩,然后哭着回家问妈妈我爸去哪了……但我连半次都没有。”
北风呼呼地吹。
“刘佳宁说那是因为我凶。”
女孩子在墓前认真地说:
“但我觉得……是因为我想要的爱,你们都给我了。”
余思归在风中道:“我一直是个完整的人。”
那个坚决地带着年幼的我离开的母亲。
那个尽管重男轻女,最终却不曾指责离婚的母亲半句的外婆。
总嫌弃小外孙女长不高,认定思归多吃一口就能长高一公分,因此每次归归来都要把龟龟当包子塞馅儿的凶恶老太太。
——那个去世前,仍在担心女儿与小外孙以后就是孤家寡人的老人。
归归靠着墓碑,像靠着再也不会回来的家人,小声说:
“而且现在又有人爱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