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归归愣了一下,接着模糊地想起,得抽空卖掉家里的车。
毕竟会开车的人已经走了,余思归对开车一窍不通,以后她回家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那车开不动,落了灰、荒废了,只会更令人难过。
不如趁现在卖掉,折旧还少一些。
二手车要怎么卖呢?
我看上去这么年轻,会不会被车行老板宰?十八岁的归归不了解,愿意开口问一问,但看到盛淅好看的侧脸,却又问不出口。
同桌怎么可能知道,她想,连我都不明白。
归归悻悻,但既然想了起来,就决定将此事提上日程。
“……余思归。”
同桌开着车,突然说。
归归愣了一下:“诶?”
开车的人目视前方,忽然抛了个问题:“你知道受伤的人在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地好起来吗?”
余思归没听懂:“嗯?”
盛淅顿了顿,说:“他们能谈论自己的创伤的时候。”
他说完手底换了个档,淡淡道:“当那个人能直视自己受过的伤害、能告诉所有人我很难过;再也不去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好得很、你们都滚出我的圈子别打扰我的时候——”
盛淅顿了下,又说:
“——当那个人终于能放声大哭的时候。”
余思归呆呆的。
“而我很会等。”他言简意赅地说。
青年人说完转回去,目色淡漠,继续开车-
中午他们吃了个粤菜。
名义上那是个粤菜——但岭南人显然不太喜欢英语,而且在报菜名时恐怕也不会刻意拗个法式浊音,总体上,或许是个韭菜。
毕竟菜单上都不放数字的……归归头疼地想,属于很难理解的凡尔赛。
同桌浑然不觉,雅座宁静,远离尘嚣。
服务员上菜轻手轻脚,菜单旁一枝新鲜的白桔梗。
菜倒是确实做得不错。
姬松茸鱼翅汤,燕窝蛋挞,安格斯低温和牛及鹅肝;归归还挺喜欢那个松茸鲜螺头汤,将一小盅喝得干干净净,盛淅只消看了一眼,就温和地问:“还喝吗?”
归归挑剔地认为汤还可以,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盅被呈上。
归归边喝那小碗汤,边思考卖二手车的事情。
“盛淅。”归归怅然开口。
同桌似乎正走神,停顿了片刻才应了声,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女孩子。
余思归想想:“说起来,如果说去年一年我发现了什么的话,就是和这个世上大多数人打交道,都得强硬一点才行。”
盛淅莞尔:“确实是这样。”
思归想到一年来那些人情冷暖的破事,又想到卖二手车,小情绪上来了一点:“总之不懂也要装得很懂、不能轻易展现自己的脆弱,否则就会被路人甲乙丙丁欺负。所以成年人的世界未免还是太残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