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双幽黑的眼瞳之中,除了冷彻入骨的杀意,再无其他。
常晏晏的身躯无声地颤了一颤,白飞鸿再度提起青女剑来,对准了她的面庞。
“从晏晏的身体里滚出来。”她冷冷道,“阴魔。”
常晏晏……不,或许该说,阴魔幽幽地笑了起来,她抬起脸,这一刻,样貌分明还是那熟悉的样貌,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变成了常晏晏所绝对不会露出的神情。
就连夭桃剑的无边艳色,也在这一笑中显得黯淡无光。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借着常晏晏的口,微笑着问,“我以为我伪装得很好呢,‘飞鸿姐姐’。”
“是吗?”青女剑的剑锋上积聚起更多的霜雪之意,白飞鸿望着她,双眸中凝结起无边无际的寒意来,“我倒觉得拙劣不堪。”
“不过,我也只是说出了她无法说出口的心里话。”
阴魔笑盈盈地提起了夭桃剑,架住了白飞鸿的剑锋。
“方才那些话里,每一句都发自晏晏的真心,绝无一字虚假。”
“绝无一字虚假?”白飞鸿再度刺向常晏晏的灵府,话音里也带出了一丝冷笑,“那你先回答一下那个问题——常晏晏进入昆仑墟这么多年,一共种下了多少心魔引?”
“……”
阴魔虽然照旧地微笑着,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一次也没有,对吧?”白飞鸿的剑锋越发凌厉地刺到她眼前来,“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年林宝婺的心魔引,是你来昆仑墟的时候为她种下的。常晏晏虽然参与其中,但你才是主谋。而在那时,你也给她种下了一枚心魔引,对吗?”
“虽然说得好像亲眼目睹一样,你又有什么凭据?”
“你方才说,那段话里,你一句假话也没有说,对吧?”白飞鸿再度刺出一剑,“那么,那句‘并未生出心魔,只是囿于心障之人’,指的其实就是常晏晏。她在入宗门之前并未生出心魔,是在那之后,你为她种下了心魔引。”
“真了不起。”阴魔轻声道,“我还以为剑修都没什么脑子,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从晏晏的身体里滚出去。”
白飞鸿一剑将“常晏晏”扫倒在地上,提剑对准了她的面庞,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阴魔单手撑着地面,因为翻涌的血气吐了一口血出来,而后,她轻笑出声,抬眼看向白飞鸿。
“话虽如此,你却不敢真的伤及我的性命——说得再准确一点,是不敢伤及晏晏的身体吧?你明明一剑就可以将我粉身碎骨,却与我缠斗到了现在。”
她蓦地抬起手来,将夭桃剑架上了自己的脖颈。
“瞧,像这样,你就不敢动了。”
白飞鸿握着青女剑,面色一分一分沉了下去。
夭桃剑嗡嗡地颤动着,如同剑灵无声的悲鸣,然而阴魔却浑不在意,只稍稍弯起那双眼睛,笑盈盈地偏过头,更深地凝视着白飞鸿的脸,全然不顾颈侧已经切开的一线血痕。
“正如你所说,晏晏没有散播我给她的心魔引。”她的语气全无嗔怪,反倒满是怜惜,“她还在三圣教的时候,就是一个太过心软的小姑娘,又心软,又懦弱,还很无能。别人要她做的事情,她总是没法好好做到,真是让人看了就放不下心。总要我来帮她一把。不过,她也就是这一点最惹人怜爱。”
她的音调温柔下来,如同在唱一首饱含爱怜的小调。
“她是我最喜欢的小姑娘,所以没关系,我总会帮她的。”
她望着白飞鸿,唇边的笑意渐深。
“就像现在这样——”
人群中的某一名女子,忽然如昙花一般盛开了。
虽然“盛开”看起来是一种比喻,但在此时此刻,却并非如此。
再没有哪个词汇,能比盛开更准确的描述她这一刻的状态。
雪白的人皮如同花瓣一样绽放,在一瞬间自头顶裂开,向着四方散落而下。就像是一大朵雪白的昙花骤然在夜色中盛开那般,无声无息,而又惊心动魄。
人皮有如蝉蜕,破裂之后,便露出空无一物的内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