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心狱支颐目无焦距地看着他,冷不丁道:“要结束了。”
薛羽愣了一下,长呼了一口气:“是啊。”
“终于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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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次典礼时一样,祭司队需要从内城区出发,先绕着内城街行半圈,再绕着中城街行半圈,最后带着后面长长的信徒尾巴拐入神往柱祭台。
双限祭典非比寻常,彼时所有魔族都会集中在祭台周围,因而天枢弟子提前画下的传送阵法亦绕着祭台布置。
这回的祭祀队由薛羽这个新任祭司行在最前面。
捧着撞钟、长幡、夜明珠的仪仗队在队首铺得老长,横飘起来的样子像挂在杆头的鲤鱼旗。
护城河那么宽的街道两旁,有魔族平民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延进前方看不见的黑暗里。
浑厚的钟声在这焖罐一般的地底有着非同一般的穿透力,于路两边的信徒来说仿佛昭示着某种指引,或是渲染出一种缥缈的神性。
这种皇帝老子万民朝拜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爽的,唯有回音驻足耳畔,嗡得薛羽脑瓜子直疼。
游街的过程十分平静,直至街道两旁跪倒的魔族缓慢绝迹,长长的队伍拐入神往柱祭台,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可以说道两句的事情。
薛羽不动声色地沿路观察,但他毕竟学艺也不能说多精,无论是隐匿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小伙伴,还是先行布下的阵法,他一律没发现。
神往柱所在的平台呈多层建设,层层驾高,使最上面用来行祭祀之礼的地方足足比地面高出好几丈。
这大概也代表着某种尊敬,因为底下的魔族若想观礼都得将脖子仰起来。
一群祭祀在上面,就像是多层蛋糕最顶上放着的塑料小人,主要起到一个观赏的作用。
他们之前早就核对过祭典的流程,但薛羽充当中间人,看似将计划知道得最清楚,实则两边都有所保留。
薛羽觉得自己就好像坐在一块海面的浮冰上。
周身的冰体一览无余,可海平面下还有多庞大的部分,他却一点都不了解。
这种对于未知将来的恐惧如有实质般向薛羽压来。
神往柱莹光挥洒,他站在高台之上,与旁边记不清面目的祭司列成一排,听着神往柱潺潺的落水声,听着他娘唱歌一般的祷词,忽然就觉得十分疲惫。
就像学渣的高考进行到最后一门,他心里想着的不是“我一定要拿个好成绩”,而是“这煎熬快结束吧”。
薛羽明白这一切都因为自己的能力不济。
他明明已经比当年强了太多,可望着下面一张张无知的面孔,他却又回想起当年在岁安城外落地的人头,和那些像撞断的消防栓那样喷薄而出的颈血。
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超级英雄,而他明明只是一个人的英雄。
薛羽想起远方的睡美人,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把他吻醒呢。
人群忽地发出一阵骚动,有人厉声道:“圣女慎言!”
薛羽猛地回过神来,只见魔心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祝祷,神情漠然地站立台前,而刚才大喝出声的赫然是跨刀立侍一旁的兵卫长。
魔封止踏前一步,与他娘隐隐形成对峙的形态。
高台之下,人群的讨论声更大了。
就像二百个不听话的学生塞在一间教室里,讲台上的老师说咱们下周要去春游,那嗡嗡声似乎带着些惊喜、迟疑、期待的情绪。
魔心狱平淡道:“刚刚的话句句属实,不知兵卫长大人让我如何慎言?”
魔封止针锋相对:“所谓桃源乡不过无稽之谈,字字句句尽建立在欺瞒之上,这话不听也罢。”
“哦?”魔心狱不怒反笑,“日光露水为真、落英草木为真、高堂广厦为真,兵卫长大人且说说,我欺瞒在何处?”
魔封止淡然道:“日光露水、落英草木、高堂广厦又不为我魔族所享,自然是无稽之谈。”
“好处自然是争来抢来的,若都如兵卫长大人这般囿于原地,自然享受不到。”
魔心狱傲然而立,凤目凌冽睥睨着高台之下黑压压的魔族,忽地生出万丈豪情来:“我族子民可愿随我去抢一抢!”
“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