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喜欢晴朗的天气。
像今天这样的。虽然是夏天,却不会因为要下雨而显得闷热,也不会总是湿漉漉的。天蓝得厉害,水流也清澈得仿佛可以一眼望见水底。
安娜坚信,幸运的事情总是会发生在好天气中。比如她觉得自己收到了阿力克谢的信件是一种应验。在这种好天气中,她想要和卡列宁分享。或者说,她比平常更加盼望地要见到自己的丈夫。
趁着谢廖沙睡着了,安娜决定在外边等卡列宁回来。
她知道他们会经过那条小道,所以安娜决定在那里等着。
陶丽不和安娜一起。她在听到对方这个想法后,心里就有些讶异。如果他们是刚结婚几个月,她也许是可以理解这种心情的,可他们都有了一个孩子了。
最后她把这归结于安娜还不到二十岁。
陶丽觉得等再过些时日,孩子大了,后者就会明白一个女人结婚以后,生活的重心就不应该是和丈夫的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情了。如果一个女人但凡聪明点,她就应该明白,和妻子这个身份比起来,母亲的角色显然更重要。
卡列宁和奥勃朗斯基他们还在同那位阿尼奇金伯爵做最后的寒暄,就瞧见那位有些发福的阿尼奇金伯爵双眼亮了起来,这可真少见。他在打牌那段时间总是像个眯着眼睛的海豹一样,有些端起来的架子,仿佛在告诉所有人,我知道你们的一切事儿,所以别给我耍花招。
现在他却像个瞧见了骨头的小狗一样,连肉肉的脖子都往前探了去。
“我夫人来了。”阿尼奇金伯爵笑眯眯地说道。
伴随着他的话语,卡列宁他们往不远处看过去。只见一辆虽然算不上奢华,却也非常精致的马车停在那儿。离车门不远的地方,一个衣着高贵的贵妇人正款款向他们走来。
待她走进了,人们就更加惊讶于她除了身姿的美妙,更有一副漂亮容貌了。
只见这位阿尼奇金伯爵夫人是个高个子,骨骼却十分纤细,从她裸露在外边的膀子还有颈部就能知晓,更别提她那纤细的腰肢,任谁都不能相信这是一个已经生育过的女性。
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榛绿色的双眼笑意盈盈地轻轻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落在自己的丈夫身上。伴随着这笑意,是稍微加快的步伐,还有慢慢伸出的双手。
她轻轻依靠在阿尼奇金伯爵先生旁边,待她站定以后,雪白的肌肤上,绿宝石的吊坠变得更加扎眼了。
人们的视线总归是不由自主的落在那绿宝石上、雪白的肌肤上、再来是那双榛绿色的双眼上,如此循环往复,内心都在赞叹这位年轻的阿尼奇金伯爵夫人的风姿。
阿尼奇金伯爵为卡列宁他们介绍自己的夫人,又寒暄了几句后,才带着这位年轻的妻子先行离开。
卡列宁在这之前一直保持着某种介于礼貌和疏离的视线,直到那人转身离开后,才多瞧了一会儿,这惹来了奥勃朗斯基的戏谑。
卡列宁似乎并不在意,他想说:“这位阿尼奇金伯爵夫人的背影与安娜有些相像。”却因为那两位不相干的年轻人在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令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他不喜欢那种男人欣赏女人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想到这里,他不再去瞧那位夫人的背影了。说到底,不过是有些相像而已。
“带着妻子去剧院看戏还真少见。”奥勃朗斯基没有继续打趣卡列宁而是笑着说道,他神情中的暧昧引来了那两个年轻人的附和。
“少见不代表没有。”卡列宁简单地说道,他并没有看向那两个年轻人,而是直接望向奥勃朗斯基。
“我认为我们也应该带自己的妻子去瞧瞧,我记得您说过,那位女歌唱家,唱得挺不错。”
待上了马车以后,奥勃朗斯基问卡列宁:“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您这么喜欢听歌剧了。”他脸上带着一种无害的微笑。
卡列宁看着他,然后回答:“的确,我并非热衷于歌剧。您手底下那两个年轻人,我瞧着其中有一个一定会有出息的。”
“科兹尼雪夫?是的,当然是他了。”奥勃朗斯基兴致勃勃地说道,“他是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就是出身差了点儿。但这也不是难事儿,既然上帝给予了他这副容貌,还有不甘于下位的野心,他总是可以做出点事情的。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也算是折腾了一番。”
“是啊,当然。”卡列宁接了一句,然后表示这个话题暂时结束了。
奥勃朗斯基也不生气,又笑着建议道:“我说亚历克塞,若是您想和安娜一起听歌剧,不如让仆人通知她过去就好,女人们打扮总是会花些时间,我们可以先去哪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并不是只是安娜,”卡列宁重新看向奥勃朗斯基,神情认真而非玩笑,“还有您的妻子。以及,我认为我们最好亲自去迎接她们。”
“为什么?您这样可真是太兴师动众了。”奥勃朗斯基有些惊讶,要不是卡列宁这样说,他可从来没有陪自己的妻子一起来听歌剧的想法。更何况,从他浅薄的了解看来,陶丽和那种高雅的乐趣毫无关系,她听他讲那些事儿差不多就是要打瞌睡了,比起这些话题,她总是更关心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