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归来的笠日清晨,御花园深处传来隐约的箫声,循着声音深处,箫声越发清晰,婉转悠扬,踏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侧是初春茂盛的松柏,再继续深入,最深处的湖泊旁,是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她通身素白,唯有如瀑的长发垂下,不着钗环,女子正手持一把玉箫吹奏,原来,箫声的来源便是这里。清冷的箫声,伴着淡淡的晨雾,格外合衬。
这人自然是司徒清潇。箫声婉转悠扬,其中带着丝丝清冷,然而却颇为动听,这便像吹箫人本人一般,带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却莫名吸引人,让人忍不住靠近。
可有人却不想再靠近。她身后远处,司徒云昭身着朝服,头戴九旒冕,站在那里望了不知多久,其实隔着晨雾,空中弥漫着晨露,司徒清潇又一身白衣,有些看不分明,这样的萧声,无论相隔多远,她都知道这声音是来自于何人,何处。
她恍然间觉得,她们的距离似乎是自始至终都是,一时近,一时远。
茯苓在旁轻轻出声提醒,“主上,上朝的时候到了。”
司徒云昭眯了眯眼睛,轻声,“走吧。”
一曲终了,那女子才转过身来,眼神里带着忧愁,冰肌玉骨,眉目清冷,容颜绝世,超凡脱俗,在晨雾里行走,彷佛这世间的尘埃都与她毫无干系,像是落入凡间的谪仙,只是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到底是染了人间烟火,人非上仙,又从何而来全然的超凡脱俗。
大齐皇宫庄严尊贵,途经御花园,宫河贯穿而过,清澈见底,上修一座大理石桥,栏杆上刻着龙飞凤舞,雕栏玉砌,华贵非常,司徒清潇穿过石桥,一片稀疏桃花林里,立着一座秋千。
是因小时司徒清沐贪玩,司徒清潇特地命人打造在御花园中的,秋千架用上好的檀木,上雕花纹,绳索用树藤做成,红木坐板上铺了弹墨的软垫,小时候,司徒清潇常带着司徒清沐或是其他弟弟妹妹一同,不过司徒清沐长大后,便不再太喜好玩闹这些东西了。
不过今日不同的是,那闲置已久的秋千上竟又晃动起来,更令人惊讶的是,那秋千上的人,并非司徒清沐,而是五公主司徒清漾,连司徒清潇眼中都有一丝惊讶,司徒清漾一向端庄柔和,只喜好看书,不像是会玩闹这些的人。
柔嘉公主司徒清漾一身绿罗宫裙,正坐在秋千上轻晃,司徒清漾自然也看到了司徒清潇,司徒清漾毕竟年纪不小了,突然被撞见此景,面上不由得划过一丝赧然和尴尬,连忙收力停了秋千,下来见礼,“皇秭金安。”
司徒清潇负手持萧,略微点头致意,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在一众皇弟皇妹的心中,司徒清潇向来如此,淡然温和,在太子眼里,多是严厉的,除却司徒清沐开朗活泼,与司徒清潇亲近一些,能见到情绪多些的司徒清潇。
司徒清漾面上带着微笑,笑意却显然不达眼底,“皇秭起的可早啊,早朝都还未开始。”
虽然看出了她不达眼底的笑意,司徒清潇却仍旧眉眼温和,“出来吹吹风而已。”
司徒清潇看她方才荡着秋千,才想起,“腰伤这么快便好了?”
毕竟昨日才自猎场回来,今日竟全然看不出有什么伤情在身。
司徒清漾低下头,“已经好多了,多谢皇秭关怀,还要谢谢皇秭的药,皇秭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也是打猎时从马上摔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想来,还是我骑术太差了些。”
司徒清漾也算能文,却柔弱体差,并不善武。
“那皇秭呢?皇秭手腕好些了么?”
司徒清潇下意识地去看手腕,也不住地想起了那日的场景,“好多了。”
其实司徒清漾早就听到了隐约的箫声,她知道是从湖畔传来的,也知道这箫声出自自己的三皇秭,她从前也听过的,婉转悠扬又带着忧伤,只是并未想到,她竟会走这边,看到自己,她尽力让笑意多了几分真心,“我听到了皇秭的箫声,皇秭的箫声还是一如既往,如此动听。”她眼神微暗,“只是其中,似乎总是有些悲伤之意,皇秭不开心么?是为了什么事,或是,为了何人?”
比如,平南王。
司徒清漾是弹琴之人,平日里常弹奏古筝,又怎会不懂音律,又怎会不识曲中意,分明是明知故问。
她的话有些逾矩,司徒清潇却没有计较,只是淡淡地回答,“没有,只是闲来无事所作。”
“不知日后,能否有机会与皇秭合奏一曲。”司徒清漾好似想起了什么,“七日后,便是春日宴了,不知皇秭能否赏妹妹这个面子。”
“哦?柔嘉想奏哪一曲?”
司徒清漾柔柔地,“从前有幸听过皇秭吹奏一首曲子,名为忘情,恰巧我也习得了这曲,不知道皇秭可愿意与我一同?”
简直是句句都意有所指地带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