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看错了吗?禅院朔穿过人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寻着,无数张面孔在他的眼前掠过,可却没有一个是他刚才不经意间所看见的影子,不,不可能,我明明…
禅院朔在烟花在天空中绽放的那一刻,忽然在无数充斥着喜悦、期盼的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好像钟声敲响十二下,所有的魔法都会失效,灰姑娘就会从光彩照人的公主重新变为那个灰尘满身、不起眼的“女仆”。他在那个瞬间什么都没想,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他的眼前虚化,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直接追了上去。
或许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不现实的,也许那只是一个身形相似的人,也许只是他一时看差了,可是…万一呢?
万一…那真的是他的兄长呢?
他并不吝惜去抱有那么一丝希望,或者说在他的心中,不管无数的人如何去称赞他的伟力,不管他的领域是如何的骇人听闻,他至始至终都觉得这并不算什么,如果是兄长在这里的话,应该会做的更好。
这并不是自卑还是什么,作为源满朔的他,从小就是在兄长的关爱和庇佑下长大的,他始终都是抬头仰望着源满仲的身影,然后在某一个时刻,当他自然地想要去寻求答案的时候,那棵一直存在着的,为他遮风挡雨的树却不见了踪影。
所以他会感到惶恐,会选择去质疑自己,会想要追寻兄长的步伐,即使他知道…
他所做的已经足够了。
禅院朔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果断转身抓住一个人的衣袖。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雪花簌簌下落,落在屋顶、落在地面,也落了他满头,禅院朔慢慢地攥紧了手指,他的骨节用力到有些发白,被他拽着的衣袖上出现了褶皱,雪花染上了他的睫毛,融化又凝结,化为了一片冰霜。
“兄长…”禅院朔张了张嘴,眼睛在眨动之时,睫毛上还未来得及冻结的水珠掉落下来,砸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啪嗒,“别走。”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背对着他的身影动了动,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源满仲的脸上带着清浅的微笑,黑色的眼中倒映着禅院朔的影子,像是用指尖轻轻触碰含苞待放的花朵,在微风中颤颤巍巍地摇动着,然后一点一点吐露出了稚嫩的花蕊一样盈满了温柔,轻声唤道,“朔。”
禅院朔怔愣地看着他,明明是他主动伸出了手,但在此刻他却忽然有点患得患失的不确信起来。他有多久没有见过他的兄长了呢?千年的时光被压缩成了薄薄的唱片,缓缓转动着发出了平缓而又安静的乐声,又好似一条不足脚踝深浅的小溪,只要他向前一步就能跨越过去。
然而…他的兄长又怎么会让他在原地等待太久呢?
源满仲抬手轻轻拂去了落在他头发上的雪花,然后向前将他牢牢拥进了自己的怀中,作为兄长,不应该是该由他来迈出这一步吗?
淡淡的暖意像是被点燃的熏香,丝丝缕缕地如同薄雾一般缠绕了上来,仿佛要冻僵的身体一点一点放松,他闭上了眼,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在,朔。”源满仲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低声应答着,手上就好像是太阳向着西面偏斜的午后,轻轻拍打着幼弟后背,诱哄着入睡一样,宽慰般地问道,“要吃柿饼吗?抑或是橘子?”
“什么都好。”禅院朔勾起唇角,他在此刻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只要有兄长在,无论什么都好。”
“是这样吗?”
“当然。”禅院朔停顿了一下后,补充了一句,“兄长亲手做的不行。”
“那可真是令人失望…”
“我就知道朔君完全注意不到我们。”安倍晴明用手挡着嘴用低微的声音说道,“我们根本就不怎么重要。”
源赖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以无比确信的口吻说道:“那是你。”
“赖光?”禅院朔无比敏锐地捕捉到了源赖光的声音,猛地睁大眼睛抬起头来,充满惊喜地说道,“你是怎么…”
安倍晴明眼睁睁地看着一直以来对他们不冷不热的源赖光周身的气势缓和了下来,如果是刚才是料峭的寒风——足以将肉都刮下来的那种,那么现在跟和煦的春风都差不多了,但更关键的是…朔君,你难道就没有看到我吗?
“好吧,确实是我不怎么重要。”安倍晴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微风吹动了他的衣摆,凭空带来了两分凄凉,“叶王阁下不准备说上两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