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闻若那天查了一下“中年危机”这个词,《商业周报》告诉他,研究表明,中年危机的高发时段就在39到50岁之间,是职业、家庭和健康和心理都很容易出现问题的一个阶段。
喻闻若仔细回想,确认他的中年危机,的确是开始于39岁那一趟新西兰之旅。
事情发生在迟也二摘金燕奖之后,brid做了一个策划,邀请迟也到新西兰拍大片。喻闻若也收拾收拾行李,一道飞去了新西兰。brid很给他这个老主编面子,顺道给他把机酒都报了——虽然喻闻若过来了以后也是跟迟也住一间房,但这样讲起来比较好听。
新西兰风景如画,从摄影师到打杂小编,全都心态放松,仿佛来休年假,宋主编甚至还带上了自己爸妈。面前一大片绿油油的旷野,背后是巍峨的雪山和高远的蓝天,间或点了几个人在绿草间,风大得彼此之间靠喊都听不见对话,不过相隔了一两百米,还要用手机对话。喻闻若从酒店开车过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徐穹穿着冲锋衣,头上搭了一顶牧民的宽檐帽,正坐在折叠椅上看着山,手边一个便携小冰箱,盖子掀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啤酒。
喻闻若一句话也没说,在她身边另一张折叠椅上坐下,徐穹看也没看他,伸手掏了一瓶啤酒出来,丢进他怀里。
“你迟到了。”
喻闻若利落在折叠椅的扶手上一敲,把啤酒盖起开了,先喝了一口才问:“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徐穹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毕竟是我们的特别顾问啊。”
喻闻若笑了,这个名头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不过他的机票是以这个名义报的。他两手一摊:“那问吧。”
徐穹笑出声来,手里握着啤酒瓶,倾身过来跟他碰了一碰。
“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well……”喻闻若歪了一歪头,不知道从何说起。
徐穹笑他:“我看你做网红做得风生水起。”
喻闻若听出她话里善意的讽刺,笑着摇了摇头。
这件事确实是无心插柳,当初他花了将近两年才把新房子装修完毕,整个被他装成了一个艺术品,马上引起了伦敦几家杂志的注意。家居杂志来拍,时尚杂志也来拍,youtube和stagra上的网红也频频向他发出邀请,还总有迟也的影迷跑到门口来打卡,骚扰得烦了,他就把自己八百年也不更新一次的stagra账号拿出来发了点图片。
一开始只是分享一下家里的各种艺术品,此时他的账号还只是在艺术圈的小范围内受到关注。但随着迟也的频频出镜,两个人日常生活曝光以后,开始有大量的关注者涌入。再加上喻闻若本来就跟很多设计师、模特是好朋友,这么一来二去频繁互动以后,他现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stagra网红。
跟别的网红还不太一样的是,喻闻若不做广告,不带货——他分享的有些艺术品倒是也卖,但买得起的毕竟是少数。也不搞那些draa的感情纠葛,跟迟也万年如一日的好,虽然从来不解释为什么他不陪着迟也回中国,但每次两人分居两地的时候都会有粉丝来他这里祝福和安慰。喻闻若一开始以为都是迟也的粉丝,后来发现大部分是他们俩的粉丝。身在时尚圈内,但从不八卦,不撕逼,跟谁关系都不错,抓着头发当众打过架的宿敌都能在他们家后院心平气和地同一桌出现,可以讲是一股清流。
但还是被徐穹一眼看破:“方便你倒卖画吧。”
喻闻若哈哈大笑,又跟她碰了一下啤酒瓶。
当网红是可以赚钱,但比起他做艺术品买手,赚得还是不够看。徐穹羡慕地伸伸腿,说:“你说你这,不比当初苦哈哈在北京赚那点儿钱强多了啊?我看你当年就是故意的吧。”
喻闻若真诚地讲:“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时候。”
徐穹:“我信你个鬼。”
喻闻若又笑,半晌,又叹了口气,感慨地看着眼前的大好风景。
“我听说你也要离职了。”他转头看着徐穹,“真的吗?”
徐穹唇边还带着笑意,但眼睛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半晌,轻声道:“brid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brid了。”
喻闻若立刻把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宋嘉临。
徐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她的问题,谁来都是一样的。”她长叹一声,“现在没人看时尚杂志了。”
“每年都有人这么说,大家不还是在这一行干着呢嘛?”
“不一样了。”徐穹摇了摇头,“从去年开始集团就在大洗牌,你知道那个……谁……”她说了一个名字,是伯顿康拉旗下一个二线刊的主编,“他升去集团内部,不做内容了,然后换了他原来的健身教练上去做主编。你说好不好笑?他们俩什么关系啊,打量大家都是傻子呢!哎哟,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干时尚杂志了哦!”
她颇为不忿,又发出了一种像九斤老太似的感慨,喻闻若都听笑了,想起那时候他刚去北京,徐穹也是这么感慨。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好歹还是比健身教练强。
徐穹又叹气,道:“景锐现在也去当网红了——我看他是学你。”
对于这位前任者,喻闻若没怎么打过交道,所以也不好评价。
徐穹道:“景锐写了本回忆录,明里暗里把圈里的人都扒了一遍,连你当初离职的原因都让他打听出来了。”
喻闻若:“他的回忆录,提我干什么,我跟他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