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也抬起头,最看了蒋以容一眼:“不够,您再开价。”
当年张念文不肯放他走,把违约金开到了一个明知他承担不起的数字,是蒋以容出面,轻描淡写地把这个钱补上了——当然,迟也早已还清了这个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蒋以容跟张念文也没什么差别,但此时想想,好歹这一次,他自己给自己赎身。
蒋以容猛地闭上眼,一滴眼泪终于顺着她的脸滑了下来。
“滚。”她的声音很轻,但她全身都在颤抖。
迟也没等她说第二遍,转身出了会客室。喻闻若还在楼下,他还在打电话。
“谈完了?”喻闻若匆匆挂断电话。
迟也仓促地点点头:“谈完了。”
喻闻若看着他的表情:“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迟也拉着他往外走。没人送,喻闻若回头看了一眼会客室,好像觉得出于礼貌也应该跟蒋以容说一声,但是二楼的那扇大门紧闭着。迟也头也不回地拉着他出去,外面花园里那股腐烂似的甜香更浓烈了,迟也不得不屏住呼吸,几乎是用跑的,好像面有人追他似的。
迟也这次主动坐进了驾驶座,喻闻若跟着他上车,很不放心,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你看微博吧。”迟也简单地说了一句,扯过安全带系好。
喻闻若在汽车的发动声里打开微博,甚至不用特意去找,满首页都是转发的迟也的那条微博。他无言地看了迟也一眼,什么都明白了。
迟也突然笑了一声,问他:“我真的会破产吗?不至于吧?”
喻闻若的语调很平静:“你没这么多流动资金,可能周转会有点困难。”然他点点头,让他放心似的,“但不会破产。有我。”
“不用。”迟也拒绝了他。
喻闻若看着他,迟也发动了车,目光直视前方。
喻闻若的手机又响了一声,他转开视线,看了一眼屏幕,嘴里发出了一个表示烦躁的音节。
迟也问他:“怎么了?”
“张念文那边找了姚锦妍。”喻闻若把手机屏幕摁灭,手指飞快地在手机边缘交错敲击,他在想办法。“姚锦妍刚才发了一个语焉不详的预告,说明晚见,有重大爆料,用的是你跟张念文的剪影合成的图,一看就知道是谁。”
迟也没说话,尽管在这限速20的别墅区里不得不小心控着油门,他还是习惯性地把左脚放到了刹车板上,好像随时都会突然把车飙起来,冲破眼前这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阻碍。
“我们今晚就要想一个说辞出来。”
迟也摇了摇头:“不用想了。”
喻闻若转头看他,迟也开出别墅区,仪表盘上的指针颤颤巍巍地转了半圈。
“我实话实说。”
喻闻若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
“我实话实说。”迟也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把张念文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他说完就笑了,突然觉得轻松。好像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选项,他有太多的顾虑,有太多的恐惧。所以他寻求这个帮助,那个庇佑。蹉跎这么多年,始终在别人掌心里打转。以为还有别的路子可以走,只要绕开那个人就行了。
“不绕了。”他轻声说。
喻闻若沉默了很长时间,长久到迟也都已经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怎么说服他。但喻闻若再开口的时候,语调非常轻松,好像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好吧。”
迟也转头看了他一眼:“好吧?”
喻闻若耸了耸肩:“如果你要实话实说的话,问题就很严肃了。牵扯的因素太多,我不确定徐穹会允许我们做这个访谈。”
“那你说好吧?”迟也哑然失笑,“你不拦着我?”
“不拦。”喻闻若摇了摇头。“本来就应该这样。”
迟也上了高速,没再说话。他很专注地看着前路,缓缓地把左脚从刹车板上移开了。他突然感觉到了自由,尽管这个速度和他在赛道上的比起来还差得远,但他又再一次真真切切产生了飞起来的感觉。他不知道这一次飞行距离坠毁还有多远,但他知道这一次走到结局的时候,喻闻若会和他在一起。
于是他再度踩下了油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结束。
ps安全驾驶,别学迟也。
pps说起来有些丢人,今天迟到的原因是晚上去吃了小龙虾,回来以后就一直在马桶上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