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椋怕母亲再说出些什么,转移话题,“怎么没看到小霸王。”
周母把洗好的水果分成两份,“伶玉和她爸妈去外公外婆家吃饭了,今晚应该会住在那。”
周椋给许灼抽了纸巾擦手,“你来得很巧,我堂妹特别闹腾,今天正好不在家。”
周母担忧说:“你爸还没回来,说是集团的董事今天有个饭局。”
见周椋没说话,她又补充道:“半小时前我给他发消息,也没有回,会不会出什么事,阿椋你给你爸打个电话吧?”语气里透着焦急。
“那几位董事都是熟悉的叔叔,爸的司机也是身兼保镖,不会有事,可能只是没及时看手机。”周椋道。
周母还欲再说些什么,周椋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安抚,“没事的,妈妈,你去泡个澡,或者去烘焙室做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儿子肩膀传递出来的力量令她烦躁的心定了定,加之许灼也在旁边,周母便没对这个问题多有纠缠,“水果你们吃一份,另一份送到书房,爷爷在那。”
于是周椋和许灼一人端了个果盘离开,上了二楼,周椋对许灼道:
“刚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妈嫁进周家就一直事事以家庭为重,全身心地为了这个家转,爷爷和爸爸都鼓励她有自己的事业,但她因为以前……因为一些事,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就一直待在家里,对很多东西也容易患得患失。”
许灼却羡慕道:“你妈妈一定经常陪伴你。”
周椋脚下一顿,落后了一步。
周母曾经对周父爱得炙热,也十分珍重这份失而复得的姻缘,一心想着如何好好侍奉公婆,如何将儿子养育成才,如何成为令旁人赞不绝口的周家新女主人。
逐渐变得小心谨慎,夫家的事情大过天,周父和周椋都为她这样黏着的状态有过困扰,事无巨细地关怀,过多的忧虑,时间长了会显得繁冗并让人忽视。
许灼这一句话,倒让周椋意识到,母亲的选择固然执拗,但她为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近二十年的人生,陪伴左右。
“周椋,你家好多摄像头啊。”就上了一层楼,许灼便发现了五六个。
周椋说:“我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事,差点出意外,从那以后家里安了许多监控。”
此话一出,许灼已经脑补了一出豪门劫持绑架仇杀狸猫换太子的大戏,正要问什么事,那边周椋敲响了书房的门。
里面传来不怒自威的男低音,“嗯。”
周椋看向许灼,后者点点头,他方才推开厚重的高门。许灼老实地跟在周椋身后,脚踩进软绵无声的华贵地毯。
成排的书架边有一古朴浮雕木桌,案前坐着一位头发全白的老者,皮肤松弛尽显老态但脊背依旧笔挺,鼻梁上一金边眼镜,手里拿了卷印满英文的发黄旧书。
许灼不自觉地也挺直了背,对于周椋的家境他也略有耳闻。
不过仅仅是耳闻,因为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些背景,所以未作深究,只知道学校所在的集团所属周家,由周父打理,而周家的事业不仅涉及教育行业,还涉足医药、环保等领域。
而周椋的爷爷的个人盛名更不可小觑,他是国内较早一批公派去英国留学的学者,学满归来共建祖国精神的大好山河,一直在b大的哲学系任教,而今虽已退休,但依旧为b大返聘,其课程的爆火率用一座难求来形容都算低调,许多学子以在校期间蹭到周老偶尔才会开的公开课为荣。
许灼有一种进到了政教处的紧张感,僵硬和老人打招呼。
而周建昆和周椋这对爷孙的相处模式也颇为有意思,甫一见到周椋,周爷爷便推了下眼镜:
“阿椋,爷爷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许灼心里称奇,请教这词竟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所用。
周椋端着水果盘,也不放下,颔首道:“您说。”
周爷爷望着他,“明天上课的时候我要和学生探讨这个问题,今天先来问问你,这身体和心灵,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周椋垂眸思索了片刻,答:“我认为是心灵,比如说医学生对于脑死亡的患者会判定死亡,足可见心灵对于人类的重要性。”
“我觉得不然,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曾有学者做过一个实验,在一个避光隔音的黑匣子内,一些志愿者们戴上半透明的防护眼镜,耳朵塞上耳机放着噪音,在床上趟上两三天。研究结果表明,他们逐渐会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背部酸痛,眼前的颜色也会变成灰黑色,甚至开始产生幻觉,这就是著名的黑盲性精神错乱。”周爷爷沉声道:
“当身体处于极端环境下,心灵也开始错乱,面对这样的情况,你又如何支撑心灵更重要这一观点?”
周椋蹙眉,沉默。
周爷爷偏头看向一直瞪着双大眼睛的许灼,微微笑道:“小朋友,你觉得呢?”
许灼心里哪有什么货,倒不出什么豆子,绞着衣服下摆,看向周椋,后者替他解围,“爷爷,他……”
周爷爷的语气和善,“随便聊聊,不用有很大的压力,我的学生们也并不是什么都懂,如果那样,还要老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