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制片接过阿姨送来的玉米须茶,微笑道:“本子看过了,很感人,还哭湿了两张纸,被老邹笑话了。”
彭潇阳顿觉鼓舞,还欲再说,就听到程制片话音一转,“许灼你最近好像在参加综艺?这个综艺最近热度还可以,不过我一直有点忙还没时间看,你感觉怎么样?”
许灼接过话,“别提了,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大,一开始不习惯被摄像头跟着,感觉一直有人盯着自己,后来待了几天就能无视了。”
彭潇阳想和邹导搭话,后者却从茶几里拿出一袋饲料,走到浴缸边,悠哉喂起了乌龟。
程制片很健谈,聊到自己刚毕业的时候曾经给综艺做过策划的经历,又聊到过两天要回到母校给同学们上几节公开课。
彭潇阳有些心急地在桌下踢许灼。
许灼不作声色地给他剥了个橘子,继续轻松地和程制片闲谈。
唠家常唠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程制片终于让保姆从房间里拿来了纸质打印出来的剧本。
许灼靠沙发边沿坐了坐,彭潇阳挺直腰背,期待地看着她。
“故事虽然是同性题材,相对小众,但自如今同性婚姻法案通过后,这类影片有一定的扶持力度,上映天数和市场也有保证,所以有不小的投资潜力。剧本在我这里也算及格,社恐画家与视障青年,关注了社会边缘人群,有一定的话题度……”
彭潇阳喜形于色,还能有什么比自己创作的作品被专业人士肯定更让人开心呢。
许灼跟着松了口气,原本以为半天不进入正题是出了什么岔子。
程制片温着语气,“但是你们也知道,一部作品的成功少不了一整个团队的运作,编剧看的只是文本层面,拍摄、制片最好也在前期介入。”
许灼听出了她的话中话,“请问学姐学长有什么高见?”
程制片看向邹导,后者听了许灼这话,终是放下饲料,拍了拍掌心,“要我说这本子,得改。”
“啊,怎么改?”彭潇阳忙问。
邹导坐回了沙发的中心位,“明摆着冲突太少,场景变换不是盲人的家就是画家别墅,还都是一些室内戏。没有那种歇斯底里的强冲突,观众不爱看。”
彭潇阳解释道:“但它的心理冲突非常强烈,只是情绪表达上内敛些……”
邹导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断背山》谁没看过啊,就这种要说不说就让观众猜的感觉,但人家优秀的地方我们可以学一学啊,打个比方,《断背山》的两个男主都有妻子,同妻这种设置最有话题度了,我们也可以设置画家有个结婚多年的富豪妻子,或者盲人有个其他身体部位残疾的妻子,婚内出轨是不是听上去更有看头?到时候我们宣传的时候还可以用,国产版本的《断背山》……”
许灼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彭潇听上去也觉得很不适,狗血倒是其次,主要是这样照抄照搬的观感非常不好,少了原创性更像为了蹭热度而制造。
“我的人物设定足够有深度,或许并不需要这样多余设置,免得到时候显得繁杂……”彭潇阳说得比较委婉。
邹导再次打断他,“人物不重要,重要是情节,是奇观大制作,你这个题材限定了你拍不了高概念的东西,但我们可以把背景置换,比如说换成民国时期,军阀二代和盲人,瞬间更带感是不是?要是加入点战争片的东西就更好了,我们要拍大片,更好融资,也能赚更多的钱。”
许灼以演员的身份参与这个项目,很多幕后创作层面的意见不方便插手,但此时忍不住开口,“学长,我作为一个演员时常要钻研角色表演,对人物有些看法,容我多说一句。情节和人物同样重要,如果只是一些程式化的人物塑造,再精彩的情节衬托,也会让故事显得空洞。”
“嗯?你不是偶像吗?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表演系的。”邹导听了他的话后脸色有些发硬,自问自答了这么一句。
许灼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
彭潇阳的语气则有些激动,“或许部分类型片可以这样取巧,但《盲点》这样的文艺取向绝对不可以弱人物,无论说什么,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修改。”
程制片见气氛有些凝固,忙笑着出来打圆场,“什么事都好商量嘛,我有个好的提议。要不这样,彭学弟,你要是嫌麻烦不想修改的话,可以把本子卖给我们,我们这边组建专业的编剧团队进行修改,当然,你如果能进入这个团队也是可以的,我们一起努力,发个各自挥最大的优势……”
许灼垂眸,眼底划过一丝失望。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夫妇二人一唱一和,就是想要这个剧本。
本子要是卖给了他们,彭潇阳就算进入了编剧团队,也再没有话语权,本子迟早被改得稀碎。
彭潇阳脸色都变了,眼看着要说些不好听的话,许灼突地起身,摁住他的肩膀,“我去一下洗手间。”
彭潇阳的话哽在喉间。
保姆过来给许灼带路,“一楼的洗手间的电子马桶出故障了,您去二楼使用吧。”
临上楼时,许灼听到彭潇阳竭力忍耐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暂时还没有把本子卖掉的打算。”
许灼虽本意并不是上厕所,但既然提出来了,总得去洗手间晃一下。
二楼的洗手间会路过主卧,许灼无意间余光扫到主卧未关门的室内,脚步一顿。
双人床上的被褥混乱未叠,床对面的墙壁上还投影着游戏界面。许灼知道这个游戏,是最近比较火的一个需要双人配合的闯关游戏。
他进入洗手间后,对着镜子的表情着实算不上好,什么要开临时会议,无非是故意晾着他们,增加些谈判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