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此处,海洋的黑暗所包裹的深处,一切都依旧寂静。
“所以,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也终于能第一次地好好谈一谈了。”
四周的黑暗又遮盖住了外面毁天灭地的景象,将他们笼罩在了其中,在那之前,赫莱尔轻柔如月的声音传来,拽回了费舍尔的思绪。
“是啊我们终于能好好谈一谈了。”
看到外面的景象,他终于放松了一些,他同样盘腿坐下,坐在了赫莱尔的面前,抬起头来直视她始终带着笑意的面容,
“我只是难以想象,像你这样拥有如此难以想象伟力的真正的神,所寻求的,难道就只是一个像我这样的伴侣?哪怕是因为我体内的性质与你同源,这样的理由也有一些太荒谬和可笑了。”
然而,闻言的赫莱尔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说道,
“寻求伴侣?亲爱的,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你并不需要我寻求,早在你的意识诞生之前我们就天生是伴侣。哪怕没有你的灵魂出现,你我也会一直在一起,这是不容置疑,也不会改变的。”
费舍尔张了张嘴,似乎难以理解她的话语,只能问道,
“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
赫莱尔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却逐渐染上了费舍尔难以读懂的神性,她的眸中好像迸发出了极其古老的意味,一如一曲歌声,一段歌词,
“亲爱的,这个世界对你我而言是一个王座,由你我轮流执掌、轮流创造的王座但从始至终,我们就从未分离过。无论是谁执掌,坐在王座上都同时是我们两个
“我们,是天生相对、天生独立却又彼此交融、彼此一体的伴侣。无论你是否有意识,我是否存在,从始至终,你对我而言都是同样的,而我对你也同样如此。”
费舍尔的眼瞳一点点缩小,眼前的赫莱尔仿佛也终于脱下了祂在世界之内佩戴的层层面具,只是用一种直截了当的声音公布了这一定理。
“你并不知道,在藩篱之外,是比那几个小家伙创造的世界要宏伟兆亿倍、就连光终其一生都跑不到尽头的宏伟世界。从一场爆炸开始,万物生长,空间、时间从此定型。强大的生灵怀抱着扭曲着世界的力量降生,满怀着好奇追寻起了未知;而弱小一些的,则群聚在一起,居住在能承载他们文明的天体上,日夜眺望着天上或近或远的光芒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源于我的权柄,现在的宇宙,是我的时代。但在这个宇宙诞生之前,你曾经执掌过它。”
赫莱尔挥了挥手,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扭曲,万物的存在都开始被解构、被湮灭,只剩下黑暗,以及他胸口处愈发明亮的性质
“在那个久远到难以想象的年代,在我引爆奇点形成如今这一切之前,你盲目痴愚的【无】用虚无而强大无比的律法支配着湮灭,那个宇宙全无比明亮,却比此刻的宇宙还要寂静兆亿倍。那里无时无刻不在崩溃,不如说,崩溃便是那个宇宙的本质,虚无和毫无意义就是那里的声音”
在周遭虚无到了一切的世界之中,费舍尔感觉自己好像被融化了一样,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融化,而是整个存在都在垮塌。
那是一个维度极度混乱,毫无秩序,充斥着湮灭与光的时代。
但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竟然反常地感受到了熟悉和亲切,就像是在他睡着时感受到的那样,在旷野中奔跑,直到彻底融化在那旷野中的安详
直到,一声凄厉无比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为什么这个宇宙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全能至高的主,请您告诉我们这群在你伟岸的力量下挣扎的蜉蝣,告诉我们您降生世界的意义”
费舍尔猛然从那种状态之中惊醒,而周遭虚无的一切也缓慢地收回了费舍尔的胸膛,使得被黑暗笼罩的宇宙重归了那种充实。
那是,一种名为【存在】的充实。
“但也正如我说的那样,我们从来都是一起的伴侣。因而无论在我的时代还是在你的时代,我们彼此的性质都会同时存在。一如藩篱外的宇宙处处充斥着湮灭那样,在你的时代里,同样奇迹般地诞生了【一个】文明。
“他们艰难地在你痴愚盲目的虚无之中挣扎,用漫长到难以计量的时间,用一代又一代宝贵的‘存在的意识’积攒活下去的勇气。最终,奋亿万世之余烈,他们来到了你的面前,用痛苦的声音向你的权威发起质问他们用你的虚无终结了你虚无痴愚的统治,而我的统治,也在他们的消亡之中诞生,来到了如今有无数种意识、文明与神明存在的时期”
费舍尔皱起了眉头,他好像从赫莱尔轻声的诉说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那不断湮灭、盲目痴愚的宇宙代表着【无】,但仅仅是它的存在就代表着【有】,因而从那夹缝之中诞生出了意识与文明。
而那意识又通过毁灭先前的宇宙,从而将王座上的王易了位,最终来到了【有】的时代。
“这些存在于宇宙间的文明、神只,他们日夜不息地运动、回响、碰撞汇聚成为歌声,而我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旁听,聆听其美妙之处。强大的神明想要向世界追问,意图探求它的奥秘,追问它的意义殊不知,【存在就是意义】。
“你猜的没错,正是因为拉玛斯提亚明白这一点,所以当祂们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从始至终都只打算做壁上观,看着它自然地诞生,自然地消亡,仅此而已。”
费舍尔看着赫莱尔,不禁开口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