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钟声响尽,沉寂一夜的旭日终是醒来。
言音靠在大猫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捋尾巴尖的毛,顺带适应自己辽阔许多的识海。
心魔是神魂中最大的天敌,渡劫好比堕入深渊之后的新生。如今眺望,视线所过之处,一切都如此鲜明,一沙一硕都倒映在了她的眼底,就连海面上一条小鱼滑过,那斑斓的鳞片闪过了刹那靛色,鱼尾荡开了一朵浪花,皆是纤毫毕现。
她心想,这真像是高度近视之后配了眼镜。
待她站起身子,大猫变回了小猫,在平石上使劲蹬爪,疯狂舔毛,努力把身上的雪水和沙子捯饬掉。
把自己折腾得白白净净,又俯下前躯,后爪用力,一跃进了言音怀里。
翻开肚皮,嗲嗲地“喵呜~”
粘人得紧。
言音笑着揉揉小爪垫,踏着沙硕,慢悠悠往山门回去。
淋着暖光,肩头轻朗。
此时,刻着“正则灵昀”几字的山门下,各峰谷长老排排站,门下弟子在后头探头探脑,难得齐齐整整。想必都是被心魔劫引出来,聚在一处看热闹的。
见她归来,为首的寒宫铭几人便是循道行礼,正声:“恭喜小师叔彻悟。”
余下三代弟子亦紧随其后。
搞得跟全村的希望进京考了榜首回来似的。
言音指尖挠挠脸,尴尬综合征发作,眼神都不知往哪飘,就想钻沙里去,赶紧转头打了个哈哈:“嗯,早啊……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呢。”
随即点点人头,拳头往掌心一拍,“正好大家伙都在,不忙的话,来开个会吧”
小猫附议:“喵~~”
好家伙,上层集合开会,说来就来。
刚渡完劫就知道整活儿了。
三代弟子们集体提步后挪,向其投出了不想干活只想睡觉还想摸鱼的眼神。
好歹都担心得傻站了一个晚上,一回来废话不说就要抓人来使唤的小师祖是什么周扒皮!
唯一的外人久清墨也揣着小手,笑问道:“小仙尊可是想清楚了?”
开弓是没有回头箭的。
“想不清啊,索性不再想了。”言音笑笑,此时回答,话里心里俱是坦荡。
随后想起了什么,走到洛曲生面前,俯身行了个礼,刚弯腰就被老师父用力按住了肩膀。
洛曲生老怀大慰,拍着她:“好,徒儿,好啊。”
念及初遇,感慨万千。
言音眼里亮着盈光:“是师父教得好。”
心知肚明的三言两语,谢过了恩师往日的包容与宽宏,灵昀小仙尊这才转过头,施施然回答方才的问题:“更何况,不论我选择决绝与否,想要在汪洋般的迷雾中找出敌人的方向……”
她直直望向久清墨,一字一顿,“我将会是唯一的罗盘。”
实乃张狂。
几位吃瓜弟子暗自咂舌。
难以想象,这位平日里语气温和迟疑,素爱斟酌的姑娘,竟也有把话说满的时候。
仿佛亘古的先知望着浩瀚星河,在冥冥之中道破了天机。让人不自觉地想起那场上古的逐鹿之战——“蚩尤作大雾,弥三日,军人皆惑,黄帝乃令风后法作指南车,以别四方。”
或许,这便是在大雾中受困三日的将士,见到指南车的惊诧。
此番劫渡,到底是有些不同了。
久清墨微一怔然,随即抱手道:“还望细听一二。”
想也知道,自家小师祖又要搞票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