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放着没开封的矿泉水和一些水果,贺知半坐起来,用一只手吃力地拧开瓶盖,吞了一大口水,嗓子这才好受一些。
手机“嗡”地一声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贺知按了接听键。
“喂,我是陆边。贺先生您好点了吗?抱歉贺先生,我临时有事,没办法在那边陪着您。”
陆边是刚刚的导演助理,对方和自己并不相熟,把自己送到医院已经是很值得感谢,于是贺知道:“谢谢,我好多了。您别这么说,刚刚您已经帮了我大忙,我很感激您。”
贺知的声音清朗而温和,语气真诚,小助理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道:“您别这么说,我就是举手之劳。那我不打扰了,您好好休息吧。贺先生再见。”
贺知道:“真的谢谢您。再见。”
挂了电话,贺知看着窗外,想起上午的事,轻轻叹了口气。
上午他晕倒时,陈月白正在送白怜去摄影棚。类似的事情发生了无数次,可每次,都会扎疼他的心。
贺知怔怔地看着外面,突然想,丢掉自我、毫无自尊地爱着一个人,真的有意义么?
或许他该和陈月白断个干净,也许短时间里会痛个彻底,但时间会抚平一切,陈月白留给他的伤口哪怕再深,都有可能痊愈。
突然,一阵针扎似的疼痛袭上贺知的额角,他皱着眉,忍不住揉着眉心,刚刚想和陈月白分手的想法也被打断,随即散了个干净。等那阵疼痛过去,贺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每次想和陈月白分手,他的头都会疼起来,就好像,上天非要把他和陈月白绑在一起。
还是再等等吧。贺知想。他再给自己和陈月白的这段关系,一个机会。如果陈月白还是不爱他,那么,哪怕他疼得死掉,也要逼着自己和陈月白彻底分开。
突然,手边的电话又“嗡”地一声响起来,贺知看着屏幕上的字皱了眉,却到底叹了口气,接了电话:“喂,妈,怎么了?”
“喂,贺知啊,”一个粗俗洪亮的女声响起来:“你给妈再打些钱吧,有急用。”
“妈,”贺知眉头皱得更紧:“我前天刚给你打过钱。”
“哎哟那一点哪够用哦,”女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贺知你傍上个那么有钱的,出息了,就不管爸妈了是吧?贺知你可千万别做白眼狼。”
“妈,我每个月都有打生活费给你。”
“啧,那才多少?”女人嘀咕着:“陈月白不是很有钱吗?你们都结婚了,他的就是你的,你找他要!”
贺知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妈,陈先生的是陈先生的,我的是我的,我不能找陈先生要钱,请您明白。”顿了下他问道:“妈,您找我要钱到底什么事?”
“是你姨妈的孩子——就是你表弟,想学钢琴,他你也知道是吧,很聪明的,你就帮他出出学费,就几千块,也不多。”
“妈,”贺知揉揉额角:“我现在身体很难受,病着在医院,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好吗?”他现在实在没精力跟他母亲吵架。
“那行吧。你记得打钱。”说罢女人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贺知看着电话屏幕露出个苦笑:他的母亲,听到他生病,却连句关心他的话都不肯说。他的母亲,连他表弟要学琴的钱都来找他要,仿佛他是那个家吸不尽的血袋。
陈月白在门外站着,听到贺知通完了电话,不知为何,刚刚听到贺知被他母亲那么对待,他突然有些生气。哪怕他再怎么不重视贺知,贺知也是他结了婚的爱人,既然是他的爱人,就不能够被这么对待。
但是,他和贺知虽然结了婚,但毕竟不熟。既然不熟,就不该干涉对方的私事。
想到这,他面色平静地推开了病房的大门,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陈哥?”贺知听到动静看过去,接着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您怎么会来?”
这个问句让陈月白微微有些别扭,却到底没放在心上。他把保温桶放到桌上,在贺知病床前坐下来,青年脸色苍白,黑发微微有些乱,此时因为惊讶黑白分明的眼睛圆溜溜睁着,实在是有些稚气和……可爱。
于是陈月白一笑,鬼使神差道:“贺知,我们结婚了,我来看自己生病的爱人,有什么不对么?”说罢他自己也一愣:他实在没想到,会对着青年说出“爱人”这两个字。
贺知眼睛睁得更大,苍白的脸颊染上些胭脂似的红,他喉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陈月白看着青年脸上的红晕,脑海中突然浮出昨晚他把青年压在身下时青年的样子,眸色便突然变得有些深。他拿起旁边的保温桶,往小碗里倒了鸡汤,递给青年时,故意碰了青年苍白可爱的小指。
贺知像被烫到一般,差点将鸡汤洒在床上,他稳住自己的手,便低头手忙脚乱地将滚烫的鸡汤送进嘴里却又被烫了嘴:“谢谢陈哥……嘶……”
陈月白觉得这样的青年比刚刚还可爱,他不禁轻笑一声,眉目舒展,从旁边纸抽里抽了纸巾,正想递给青年,递到对方手边却又改了主意。他挑了眉,像在逗弄一只小猫一般,用纸巾轻轻擦拭着青年嘴角的鸡汤,又满是兴味的观察着青年的反应。
“砰、砰”
贺知的耳边无比清晰地响起了自己的心跳声。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陈月白看着青年通红的耳尖,眯了眯眸子,像猎人在看感兴趣的猎物。
陈月白正要说什么,便听自己电话“嗡”地一声响起来。
他面上有些不悦,却还是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一愣,便接了电话。
“怜怜,怎么了?”
贺知听到这话,仿佛又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心凉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