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三十分。
餐桌上饭菜丰盛,却都已经凉得彻底。暖黄的灯下,贺知终于撑不住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嗡——”
手机锐利刺耳的铃声响起来,贺知猛然被惊醒,下意识道:“陈哥你回来了?”
说罢他愣了下,这才发现,清冷孤寂的灯光下,饭菜已经凉透了,没有人回答他。
贺知和圈子里最有名气的金牌编剧陈月白已经结婚半年,这半年里陈月白多半在外头自己住,昨天打电话说要回家一趟,于是他从上午就开始准备晚上要吃的饭菜,结果等到现在,人也没回来。
贺知捂着脸自嘲地摇摇头笑笑:他主动爬了陈月白的床,陈月白又想要个摆件来挡外头不断扑上来的男男女女,这才和他结婚。他还指望什么呢?
手机还在震动着,屏幕上是“月亮”两个字,贺知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喂。”男人清冷得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吵闹声。
“陈哥,我在。”贺知的声音温润而清透,因为刚刚睡醒的关系,有些哑。
“我今天不回去了。”陈月白道。
这是早就料到的事。贺知自嘲地笑笑,声音却依旧温润驯服:“嗯,好的。”刚想逾越地加上句‘陈哥你在外面不要太晚睡对身体不好’,陈月白的声音便又响起来:“贺知,明天别忘了去帮怜怜配音。”
贺知一愣,心里针尖似的一疼,却还是涩然地道了声:“好。我会按时到的。”
“还有,”陈月白顿了下,似乎在犹疑什么,最终还是道:“你能帮我送样东西到‘回首’吗?”
‘回首’是一间酒吧,陈月白最爱去那里和他的朋友们聚会。
贺知一愣,下意识便道:“您说!”说罢他愣了愣,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实在是有些犯贱。
陈月白不知为何也沉默了两三秒,声音有种轻柔了几分的错觉:“书房有台旧电脑,里面有我以前的旧稿,麻烦你现在帮我送过来,我有急用。”本来是可以直接线上传送不用麻烦青年深夜亲自跑一趟,但他的文件夹设置了密码,他和这个青年又没有熟识到那种可以互换密码的地步。
贺知却只是道了声:“好。”
“那就这样,再见。”
“陈哥再见。”
……
挂掉手机,贺知放任自己倒在冰冷的沙发上,他觉得自己现在失去了所有力气,心脏不痛,却有些麻,客厅书房那么近的距离,他却再没有力气走过去。
陈月白真是把杀人诛心的刀,又是他无解的毒。
几分钟后,他还是站起来,走进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用电脑包小心装好,便随便披上件外套出了门。
深秋的深夜凉得很,贺知觉得冷风渗透了自己的衣裳,一寸寸剐进他的肉里,又麻又疼,但是也懒得再回去加衣服。
进了车库,发动汽车,又开上公路。
陈月白给他住的这栋别墅在郊区,‘回首’在市中心,过去至少要两个小时。
贺知开着车,眼里蓄满了冰冷孤寂的霓虹灯光,本来就白皙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有些苍白。
市中心到处都是摩天大楼,即使是晚上,也遍地灯光。有栋最高的大楼电子屏幕上放着一支五光十色的广告:是一款高档腕表的广告,广告里戴着腕表的那个男人脸几乎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一双眼睛青春又含着孩子气,让人充满保护欲。
正是红灯,贺知看着屏幕发呆。屏幕里的男人叫白怜,是当下炽手可热的小鲜肉,人气和演技兼有,粉丝无数。他是白家的独子,据说因为小时候身体弱,家里为了让他健健康康长大,所以给他取名白怜——希望上天垂怜,他的粉丝便也“怜怜、怜怜”的叫。
叫“怜怜”的,还有陈月白。
他和陈月白青梅竹马,是陈月白最爱护的弟弟。陈月白是他贺知心尖尖上的月亮,陈月白的月亮,大抵就是白怜。
他和白怜气质全然不同脸也没有一丝一毫相似,却偏偏有让人几乎区别不开的声音。白怜需要立拍戏用原音演技好人设,所以贺知就成了他的声音枪手。线,是陈月白牵的。
绿灯亮了,贺知突然感觉有些冷,他深吸一口气搓搓手,重新发动了车子。
到了‘回首’时,已经凌晨两点半。贺知停好车又拿了笔记本,便进了电梯。陈月白他们的包间在三楼。
站在门口,包间里的声音便隐隐传出来。
“怜怜,这酒太烈,你不能喝。”陈月白的声音清晰又悠远地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