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正是如此,这一次便是张翠山和殷梨亭带着弟弟下山来了。
彼此交谈起来,姜虞才知道原来这武当三人之前一直跟在她后面。
殷梨亭道他们自四川与湖广的交界处上船,本来水路上是什么情况他们是心知肚明,一路上也是警惕万分,谁知这一趟下来换了几次船俱是风平浪静,劫道的水匪之流不见丝毫踪影,几人心下还有些纳罕,后来才听闻是有个行径水路的女侠将这帮子人都一路料理了,这才如此安全。
那些船家商旅说起那女侠是如何隔着丈宽的江面飞剑削去对方首级,又是如何百人中几进几出身上不沾半点血污,莫说当时听船家叙述的武当三人,就是这会儿听殷梨亭转述,都把姜虞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几进几出,她又不是赵子龙。
姜虞尴尬道:“是船家夸大了。”
被她料理的歹人确实是不少,其后也有闻风来找场子的,但这些水上吃饭的多么精明,见实在敌不过她,又听闻是峨嵋门下,后面就规矩了许多,往后的路上风平浪静,应该是四处都听闻了消息,甚至还有派船过来赔礼的,言道多有得罪云云。姜虞虽没收他们的赔礼,但双方也有了默契,他们不过来掳掠,姜虞自然也不再找他们的麻烦。
见风使舵、见好就收,这也算是江湖中的潜规则吧。
殷梨亭道:“我们还好奇是江湖中的哪位女侠,不想就在这里碰上了。”
他们原是在姜虞后面,但因为靠岸的时候姜虞会下船修整,这么几次之后他们就碰巧上了同一条船。
姜虞见到他们也觉有缘,当下闲聊起来。说来,姜虞对殷梨亭也心存疑惑,本来他和纪晓芙该是未婚夫妻,可这几年里,她从未听说过他二人有什么牵扯,不知道是因为时候未到还是因为这里面有什么其他变故。
她不知,这二人成不了未婚夫妻确实是因为其他变故,这变故还与她有几分关联。
殷梨亭自那年随师兄下山游历,初出江湖便遇到姜虞,自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身功夫还需磨炼,其后回山便将全部心神放置到武学一途上来,对于结婚生子不提半分兴趣。张三丰见弟子暂时无意于此,便顺其自然,对那些有意结亲的人家言辞中便推脱了回去。
说来武当山上道士居多,不成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到如今武当七侠中也只有宋远桥于年初刚刚成婚,其下的师弟有一个赛一个都是单身。
姜虞不知道间接因为自己的缘故拆了一桩姻缘,不过便是知道也不会放在心里,因为本来纪晓芙和杨逍她就准备拆了去,这会儿多拆一桩又是什么大事了,何况是殷梨亭自己不想成婚,说来其实和她干系也不大。只是本来一桩三角恋,这下拆成“单角恋”,哪个也没成,她日后要知道也是要笑的。
几人闲谈,说来说去还是说这个世道。
莫声谷性情刚烈,联想到在水上的经历,语气激愤道:“如今这世道,蒙古人横征暴敛,又有帮派匪类搜刮百姓,这让百姓如何得活。”
几人俱是默然,又听张翠山冷酷道:“岂不闻元朝朝廷将天下人群分为四等,第一等嘛是他们蒙古人,第二等是色目人,第三等是汉人,第四等是南人。百姓多是南人,受层层剥削,如今倒是连同为一族人的人也要来欺辱了。”
张翠山所指的“汉人”是女真统治区内的汉人、契丹人、女真人,“南人”是原南宋治下汉人和其他种族人,四等人中,“南人”是最下等,日子也最艰难。朝廷不许他们拥有铁器,聚众便要杀头,苛政猛如虎,世如沸煮,民生凋敝。
武当三师兄弟这一路走来所见惨案众多,尽管他们武艺非凡,能救人于水火,可是救得了一人,又能救得了天下人吗?
姜虞低声道:“如今之道,唯有自救。”
“如何自救?”
“莫如陈胜吴广,揭竿而起。”
这个话题到此告一段落,各人心中各有思量。
殷梨亭转开话题问道:“不知丁师妹这是要去哪儿。”
姜虞道:“门派中丢失了宝物,我去取回。”
这事倒不算什么需要遮掩的大事,只是当初是在救助殷梨亭他们师兄弟时丢的,姜虞怕他多想,所以说的含糊一些。
殷梨亭静静想了一会儿,他本不知道所丢宝物是何,只是见到姜虞,下意识将那年事细细回想了一番,想到当年他回头所望的那一剑飞红,立马就想起孤鸿子被夺去的那把剑来。
那是一把好剑。
殷梨亭神色中忽然带上几分不安,他询问道:“可是当年那把剑。”
姜虞怔了一下只得实话实说:“确实,那把剑是历代峨嵋掌门佩剑。”
殷梨亭立即“啊”了一声,心头愧疚难当,迫切道:“丁师妹可是知道宝剑下落,此番去寻剑,可否叫我一起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