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光耀鲜妍的女孩,为何要选择和危险毒蛇同行?
女孩似乎为这个问题感到诧异,她轻轻皱起了眉头,显出几分不谙世事的无辜。
“阿七是我的伙伴,他很厉害的,可以护着我,”她小声说,“虽然他以前做过一些事……但那毕竟是以前了。佛陀不也说,回头便是岸吗?”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沉默的老僧,好像生怕自己的朋友会被刁难指责。
云海和尚低眉敛目,念了声佛号,什么也没说。
梅七倒是说话了,他冷哼一声:“多管闲事,老秃……”
“阿七!”丹成狠狠剜了他一眼。
梅七好似被噎住,不耐烦地往黑暗中看去,再回过头来时,脸上又挂起泫然欲泣的委屈神情。
“我不怕旁人怎么看,只要小仙姑不嫌我……”他抬起手,拭了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珠。
丹成走过去,向他伸出手,梅七顺从地低下头,女孩纤巧的手指便落入他发间,她一下下抚摸着,好似在顺一条小狗的毛。
“我怎么会嫌弃你?阿七身手又好,长得也俊俏……”
在青年的双眼明亮起来之前,女孩勾起唇角,幽幽补上一句:“要是不要总是拐弯抹角,让我解开封印,就更好了哦。”
五、
来福客栈的七八间客房内,都是尸体。
躺卧在床榻上的,趴伏在桌案边的,浸泡在浴桶里的……每开一道门,都是不同的死状,未知的景观。
相同的是,尸首未腐,只显现出干瘪枯瘦,同飞鹤山庄里的如出一辙。
丹成举着油灯,走在最前面,看到屋内情状,不过微微皱眉。云海大师则是道声阿弥陀佛,接着上前为死者合上眼,念祷往生经文,以助超脱。
这两人都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有梅七一惊一乍,险些跳起,或是指着门背后,颤颤巍巍地说那后面好像有东西。
丹成早已习惯他这副做派,甚至还会顺着软言安抚几句,但云海大师显然有些受影响,连经文都念得不太顺畅。
“嘁,老秃……要不要我来替你超度?这一段经我倒是会念。”
“阿七会念这个?杀人竟还要包超度。”
“我也只会念这个。那是早年前,有一段日子我过得很不痛快,晚上一做梦,就会看见白天倒在我脚边的人的眼睛。后来我向一个小沙弥学了一段往生咒,杀了人之后在尸体边念上一段,就舒服多了。”
“原来你是念给自己听,不是念给死者听。”
青年理直气壮道:“那是当然,人都死了还需要听这个?”
丹成笑了一下:“不知哪处寺院的倒霉沙弥教会了你,他要是知道你学往生经文不是出于慈悲,而是为了更心安理得的杀人,他该气坏了。”
梅七也笑了:“小仙姑放心,他知道我绝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人。”
“为何?”
“若是有人用刀指着你,逼迫你教他念经,那你也不会将他误认为好人。”
云海突然站起,似是对这番谈话忍无可忍。
二人止住话头,齐刷刷望向他,却见他持着佛珠,仍是慈眉善目的样子。
“施主,所有客房内的冤魂都已渡化。”
丹成笑眯眯地点头:“大师辛苦,这些住客的冤魂在此徘徊不去,能遇上您,也算是幸事。”
“阿弥陀佛。”
“大师此前说路过此地,瞧见了客栈上空冲天邪气,才过来一探。如今横死之人的灵魂均已超度,这邪气可有退散?”
“未曾。”
丹成并不意外:“因为这一切的根源,并不在客栈内,准确的说,是不在地面上。”
“请随我来。”她将手负在背后,慢慢地踱了出去,碧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楼下的厅堂寂静幽暗,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