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从赵阿今耳边流转过去,她垂着眼帘,不言不语。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公事太多了,就算有赵林时时刻刻帮忙她看着还是有她忙的,毕竟这是大胜百年未有的大胜,可她就是想在这里等着。
万一,万一阿慕想见见她呢?
也说不准,或许只是阿慕还没有清醒,所以才不想见她罢。
站了七天,腿上的伤势又恶化了,她白天过来等阿慕夜里处理公事,喝几口粥就是最多,今天倒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她昏昏沉沉的,看着脚下的台阶,想踏上去又不敢。
腿骨疼,心口也密密麻麻的疼,她的阿慕那时候是不是特别疼?
阿慕怎么那么傻呢?不要命的过来救她,她高兴坏了又心疼坏了,怪不得她不肯见自己了。
她昏昏沉沉的想着,终于轰地一下栽倒在了客栈门口。
把手拢在袖子里的慕容齐啧了一声,不由得有些嫉妒。
真是凭什么,岂有此理啊,她晕了竟然就能进去了,想上次自己受寒昏倒,王爷就直接让人把他抬回住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慕容齐长叹一声。
赵阿今这一觉睡的也不大安稳,猛然惊醒时从咽喉里喊了一声阿慕,冷汗涔涔。
时清薏在外头水榭上忍不住眼皮跳了跳,但也只是一瞬的功夫。
大夫给人喂了两口米汤又重新包扎了腿骨,然后才客客气气的拎起小箱子离开了。
赵阿今被侍女引领着去见时清薏,侍女是时絷之的心腹,说话恭恭敬敬不带什么温度:“请。”
虽然只是客栈可修建的极为奢华,怪不得能让时絷之这样挑剔的人都屈尊入住。
地方宽敞冬天开着梅花,院子里还有一池活水,里面是一片枯萎的残荷。
远远就听见丝竹管弦的乐声,似乎有歌女在唱江南小曲儿,声音咿咿呀呀的满含了婉转情意,赵阿今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抬眼望去恰好看见那一室热闹。
半个台子在屋外半个台子在里头,热热的暖气从底下供进来,是极烧钱的玩意儿,数十个极拔尖的美人围绕在中间那人身边。
大冬天的有弹琵琶的有吹萧的,还有折腾的跳舞的,腰肢款款,软笑缓缓,好一副靡丽之态。
最中间的那人一身金贵的云锦白裙,一条腿支起,一只赤足懒懒踩在暖热的地上,半靠着白色的大氅里,瀑布一般流泻的长发披在身上。
有美人乖巧的趴在她的膝上,也有人端了酒杯轻轻喂在她唇边,甚至有美人懒懒环住她的腰做着撒娇的痴态。
香风阵阵,惑人心神。
那一片姹紫嫣红里只有她白的矜贵倨傲,清冷如雪,偏要带了几分颓唐的靡丽,让人心智一轻。
赵阿今站在那里,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惨白的脸色在看见这副景象时又白了白。
皇四女时清薏最是风流多情,偏偏能哄的人心甘情愿的被她骗着,愿意为了她一眼赞许豁出一切。
——她就是个实实在在的祸害。
赵阿今以前就是最痛恨时清薏的风流的,她是小村子里出来的,心智虽是世间少有可还是忍不住就想要个小家,媳妇儿抱在怀里,肚子里揣个小崽崽才是她梦想中的生活。
时清薏给不起做不到,她就想把人反抗的胳膊都掐断了就能让她服气了,可事实往往背道而驰。
她嘴唇蠕动片刻,最终只是可怜的喊了一声:“阿慕”
美人回头望她,气色很是不错,眼角潋滟开一抹笑来:“我欠将军的已经还清。”
她是笑着的,只是那笑有些疲倦的冷淡:“你我之间,再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