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云看到厉纯来,他给画收了个尾,然后拿过湿巾帕慢慢地擦去手上的墨污。
厉纯:“儿子请父皇安。”
厉云扔掉帕子,“你终于肯来了。”
“朕最近事忙,请安晚了些,但父皇一直惦记的事情却是有了眉目。”
“哦?说吧,你今日来不就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厉纯道:“藩地来了消息,您一直心心念念的削藩要成现实了。“
一听说是有关藩地的,厉云心中一动忍不住问:“你母后有消息递来吗?”
厉纯不接茬:“信王答应,恢复信城的秩序后,他会削王衔,离开信城游历天下去,前朝与本朝一直以来的毒瘤终于要被割除了。”
厉云阴沉着脸问:“你母后呢?”
厉纯这才答:“母后很好,来信说要与信王一起前往,去过朴素的田园生活。”
厉云拿起桌上的砚台冲着厉纯就扔了过去,厉纯躲避后,身上虽没被砸到,但龙袍下摆被溅得都是墨汁。
厉纯不以为意,“父皇息怒,从大局来说藩地得到了解决,您应该高兴才是。”
厉云慢慢地站了起来,不知为何,厉纯忽然觉得父皇一下子老了许多,他像是被挫了脊梁,失了精神头。
可饶是如此,厉云的震怒还是令人胆寒,哪怕厉纯黄袍加身,已然增加了不少帝王气,但还是内心紧张地等待着他父皇的反应。
没想到,父皇在丢过砚台之后,并没有让怒火升级,他道:“王俟无用,我不留他,你让他走。”
王俟马上跪地,哭天抢地,厉纯看着道:“他惹父皇生气,自然是不能再留,打十杖贬出宫去。”
王俟马上不哭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新帝做得这样绝,一时目瞪口呆,如要赶他出宫那还不如在这里守着太上皇呢。于是,王俟马上改了口风:“皇上,太上皇,奴才再也不敢犯事,求不要赶奴才出宫,奴才一辈子都要在宫中,死也要死在宫里。”
厉云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别的没学会,不把尊长放在眼里、逼迫尊长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一报还一报吗?”
厉纯干脆挑明道:“这奴才还是留在这里伺候父皇吧,毕竟他了解您的生活习惯,能让您过得舒心些。马永星、还有那日护送您回来就跑掉的天兰,、您登顶前的私兵、以及您设立的私狱、药庐等,这些都不用惦念了,它们已成历史。”
厉云忽然大笑起来,笑够后他道:“厉纯,谁说你不是我儿子我跟谁急。”
厉纯:“这重要吗?”
厉云:“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我从来不在乎你身上是否流有我的血,只是看你现在行事的样子,我信了你是我儿子。”
“好,好,我的妻我的儿全部倒戈于外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没想到是在退位后才感受到何为孤家寡人。”
“您可能是处在权力巅峰时间太久,忘了权力的好,忘了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帮您达成目的。贪图所谓温情真心一时心软铸了大错。”
厉云点头,“不光是心软,还有恨意,我太恨安信了,太想看到他永永远远地痛苦下去了。所以才培植了你,没想到这把本该扎向他的刀却来结果了我。”
他接着说:“我这辈子犯的所有的错,都是与你母后有关。一步错,步步错,老了想回头,老找补,不想人家不是这么想的,反被利用全盘皆输。其实,自始至终心最硬的,最狠的是你母后。”
“她眼里心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对我好时是真好,发现错付了后,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把过往抛弃的干干净净。这么多年,她心中从来没有动摇过、妥协过,主意正得很。我错估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早就没了机会。”
“如果,早些认清现实,我能把对付敌人那套真能狠得下心来对付她,她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安信也一样,你也一样。”
厉纯拱手:“父皇说的是,可惜事已至此,还请父皇能认清现实,养心静气,颐养天年。”